“死亡貨車”遇難者是中國人

●本報駐英國、德國特派特約記者　強薇　孫微　青木 ●本報記者　趙覺珵　周洋　白云怡 ●任重

24日是霜降節氣，北半球的氣溫進一步走低。當天傍晚，從英國傳來一個令無數中國人心碎和震驚的消息：英國媒體稱，警方前一天在埃塞克斯郡一集裝箱貨車內發現的39具尸體，據信全部是中國人。英國警方隨后證實了媒體的報道。這些中國人是誰？他們為何出現在冷藏車廂里？為什么會全部死去？警方仍在緊張調查中，案件依然疑問重重。透過目前已知的信息，輿論普遍認為，該案具有偷渡或人口販賣的明顯特征，死者很可能是“蛇頭”非法私運的偷渡者。此前歐洲多次發生偷渡者被困死車廂或殞命大海的慘劇，這次涉及39名中國人尤其令人唏噓。中國駐英國大使館24日晚給《環球時報》發來聲明說：“我們以沉重的心情看到英國媒體關于埃塞克斯郡發現39人死亡的報道，正與英國警方聯系，核實確認相關情況。”

“難以想象的悲劇”

當地時間23日凌晨，英國警方在埃塞克斯郡一個工業園區的集裝箱貨車里發現39具尸體。這起“死亡集裝箱案”隨即引發關注。這輛貨車到底來自哪里？司機是否知情？39名死者是什么人？輿論仍在猜測紛紛之際，英國廣播公司（BBC）等媒體24日突然報道稱，初步確定，39名遇難者是中國人。

北京時間24日19時左右，英國埃塞克斯警方更新了案件的最新進展。警方稱，39名遇難者據信全部是中國公民，其中包括31名男性，8名女性。警方以涉嫌謀殺拘留了來自北愛爾蘭的卡車司機。

截至目前，埃塞克斯警方已確認案件的部分關鍵性事實。這輛貨車的車頭于10月20日從愛爾蘭首都都柏林出發，經輪渡由英國的霍利黑德入境。23日凌晨0時20分左右，貨車車頭在英國埃塞克斯郡的珀福利特碼頭接到從比利時西部港口城市澤布呂赫來的后方拖車。當日凌晨1時40分左右，警方接到報告，隨后在貨車集裝箱內發現39具尸體。當地警方稱，“這是埃塞克斯警隊歷史上最大的謀殺案調查”。

《環球時報》記者24日下午從倫敦趕到事發現場埃塞克斯郡格雷斯鎮的Waterglade工業園區，發現現場已經被封鎖起來。記者詢問現場值班警察，警察表示所有最新信息都需要參照警局在網上的發布，目前沒有更進一步的消息。記者在現場看到一些來來往往的警察和工作人員。該工業園區地點比較偏僻，公共交通不是很方便。當地政府為這起悲劇降半旗。

據BBC等媒體報道，卡車司機是25歲的北愛爾蘭人羅賓遜。英國警方目前仍在對羅賓遜進行審問。警方還連夜搜查了北愛爾蘭阿馬郡的幾處民宅，阿馬郡正是羅賓遜的居住地。不過，24日晚些時候，有英媒透露，最初撥打求救報警電話的正是羅賓遜，他或對案件不知情。英國國家打擊犯罪局表示，他們正在努力查明“可能參與這起案件的有組織犯罪集團”。

“死亡貨車”的復雜信息加大了案件偵破難度。英國警方最初表示，這輛貨車在保加利亞注冊，從法國登船前往愛爾蘭，又通過輪渡進入英國。但后來表示，車頭來自愛爾蘭，卡車所拉的集裝箱始發自比利時，并非始于保加利亞。保加利亞總理鮑里索夫表示，涉事卡車雖然2017年在保加利亞注冊，但之后便離開該國，從此再沒有入境。

目前尚不清楚受害者是何時被放入集裝箱的，也不清楚這是否發生在比利時。英國《每日郵報》稱，死亡集裝箱是愛爾蘭一家運輸公司租借的。英國運輸專家表示，該冷凍集裝箱本來的用途是運輸餅干，冷藏溫度可以低至零下25攝氏度。39人被鎖在這個異常寒冷和空氣不流通的集裝箱里，至少在里面待了15個小時。他們或許呼救過，但沒人能夠聽得到。當地公路運輸協會首席執行官理查德·伯內特表示，人在里面的情況“絕對可怕”。當局表示，目前疑問多于答案，案件可能需要長期、復雜的調查工作。英國首相約翰遜表示，這是一場“難以想象的悲劇，令人心碎”。

澤布呂赫港口首席執行官約阿希姆·科恩斯接受比利時媒體采訪時稱，在澤布呂赫不太可能有人被裝載到集裝箱里，“港區的冷藏集裝箱是完全密封的”。有當地官員表示，集裝箱在抵達渡輪之前都被拍攝下來，要帶上39個人的可能性非常小。

中國駐比利時大使館發言人在發給《環球時報》的聲明中說：“中國駐比利時使館高度關注有關在英國發現39具中國公民尸體貨車案件的報道，已要求比利時警方等相關部門展開全面調查。使館將密切跟蹤案件調查進展情況。”

類似慘案多次發生

這起慘痛悲劇也引起國際社會的關注。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在社交媒體上發表聲明，對事件深表震驚和難過，強調必須迅速將肇事者繩之以法。德國電視一臺24日稱，德國總理默克爾對這起悲劇深感震驚。德國政府發言人塞貝特表示，默克爾對死者家屬表示最深切的同情。同時，德國政府將向英國當局提供一切必要協助，德國和歐洲國家必須一起對抗那些組織和進行偷渡的犯罪團伙。

雖然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還不清楚，但英國輿論普遍認為很可能與偷渡或“人口販賣”有關。英國媒體稱，這是英國近20年來最嚴重的一起類似案件。近年來，通過各種方式偷渡進入英國的移民不在少數。今年7月，一名偷渡者藏身在由肯尼亞內羅畢飛往倫敦希斯羅機場的飛機起落架艙內，在飛機準備降落、起落架艙打開時從高空墜下，引起不小轟動。

2015年，奧地利曾發生一起類似觸目驚心的慘案。當時，一輛卡車被遺棄在奧地利一公路旁，警方在車內發現71具敘利亞移民尸體，警方認為案件與保加利亞至匈牙利之間跨國人口販賣團伙有關。

類似甚至更嚴重的悲劇此前也曾發生在中國人身上。2000年6月，在英國港口城市多佛爾，海關人員在檢查一輛集裝箱卡車時，發現慘不忍睹的景象——車廂內疊放著幾十個人，散發著惡臭，除兩人僥幸生存外，其余58人已經全部死亡。經過幾天調查后，警方宣布死難者全部是中國人。事后調查顯示，為防止海關人員聽到集裝箱里面的聲音，司機關閉了集裝箱的通風孔，死者最后在密閉悶熱的貨車內被活活憋死。2004年2月，在英格蘭西北部莫克姆灣海灘，23名中國非法勞工在撿拾貝類時被海潮卷走吞沒。

近年來，隨著中國快速發展，中國偷渡客的數量在明顯減少，甚至出現偷渡與返回雙向流動的趨勢。一名長期研究歐洲的中國學者對《環球時報》記者說，如果39名死者確定都是中國公民而且是偷渡過去的話，這個事件確實令人震驚，也讓人意外。他介紹說，來自中國的非法移民流入歐洲，最多的時候是在上世紀90年代初。在警察公布結論之前，我們無法確定死者的具體經歷和情況。但按照媒體說法，這些人有可能是從比利時過去的，那么就有一種可能，即這些人原本是在歐洲大陸某個國家，現在想去英國工作。英國不是申根國家，因為防范非法移民，最近幾年又收緊了簽證限制。這些人可能無法通過正常渠道過去，于是選擇了偷渡這種僥幸方式，不料遭遇不測。

偷渡安全風險巨大

英國公路運輸協會表示，如今的偷渡手段日漸殘忍猖獗，曾有蛇頭將貨車的車門整塊卸下，讓偷渡者進入車廂后再焊接上，使得車門上的查驗封條完好無損，以蒙混過邊境檢查。英國廣播公司報道稱，自從三年前警方加強了多佛爾港和英吉利海峽的查驗后，蛇頭們便開始尋找新的路線。偷渡者通常要支付1萬英鎊以上，以換取這些過境貨車中的一處“藏身之地”。一些偷渡者和難民會先被帶到保加利亞，而后被“轉手”登上不同的貨車進入西歐。這次悲劇發生后，英國內政大臣普麗蒂·帕特爾表示，將考慮“對偷渡和販運人口者采取更加嚴厲的刑罰”。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王義桅24日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英國有著比較完善的社會福利保障制度，而通過正常渠道移民的門檻又高，因此偷渡至英國的情況屢見不鮮。王義桅稱，近年來，隨著國內經濟的快速發展，試圖偷渡到英國的中國人數量明顯減少。目前，由于英國陷入脫歐亂局，可能有些勢力認為有機可乘，渾水摸魚，運一些人去英國“打黑工”，這背后隱藏著蛇頭等一個完整的黑色鏈條。

王義桅表示，出現此次的悲劇，英國、比利時等有關方面應該深入調查，并且對偷渡行為加強檢查。一些還抱有偷渡想法的人，也應清楚這種行為是違法的，法律風險和安全風險都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