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張妮
編者的話:今年在阿塞拜疆舉行的第43屆世界遺產大會上,中國的良渚古城遺址、黃(渤)海候鳥棲息地(第一期)成功列入《世界遺產名錄》。這意味著中國的世界遺產總數達55項,首次位居世界第一。而在1985年加入聯合國《世界遺產公約》以前,中國的世界遺產為零。從無到有,到成為世界遺產數量增長最快的國家之一,中國經歷了怎樣的歷史進程?在申遺過程中,發生了哪些引人深思的曲折故事?在國際語境下,如何讓世界更好地理解中國文化?《環球時報》記者近期走訪今年新入選的世界遺產地,并采訪多位申遺及保護親歷者,相關報道將陸續刊發。本期《環球時報》邀請中國教育部副部長、中國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全國委員會主任、第44屆世界遺產大會主席田學軍講述中國成為世界遺產大國背后的故事。
實現三個轉變
環球時報:1985年加入聯合國《世界遺產公約》以來,中國的世界遺產數量從無到有,到位居世界第一,這一成就背后經歷了怎樣的發展歷程?
田學軍:聯合國教科文組織1972年通過《世界遺產公約》,現有193個締約國,是全球范圍內締約國最多、影響力最廣泛的公約之一。《世界遺產公約》開啟了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遺產保護事業,全球167個國家的1121處具有“突出普遍價值”的文化遺產、自然遺產、文化和自然混合遺產先后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成為全人類共有的寶貴財富。這些遺產地面積相加超過370萬平方公里。
我國自1985年加入《世界遺產公約》以來,世界遺產事業不斷發展。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在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的堅強領導下,我國世界遺產相關工作取得長足進步。總書記多次就文化遺產保護傳承、生態文明建設、文明交流互鑒等發表重要論述,作出重要指示批示,為我們積極參與世界遺產相關工作提供了根本遵循。目前,我國的世界遺產事業逐步實現了由主管部門保護向全社會共同保護的轉變、由偏重遺產資源本體保護向遺產與環境整體保護的轉變、由局限于國內保護向越來越廣泛深入的國際合作共同保護的轉變。
中國深入參與《世界遺產公約》構建的世界遺產工作體系,在學習借鑒國際保護理念和經驗的同時,也探索積累了“中國經驗”,為全球世界遺產事業做出了令世人矚目的貢獻。第一,我國從中央到地方建立了較為系統的世界遺產工作體系,遺產研究和保護水平不斷提升。第二,我國是30年來全球世界遺產數量增長最快的國家之一,在有效保護遺產資源的同時,也有力地支撐了世界遺產核心價值理念的傳播。第三,我國為《世界遺產名錄》的平衡性與代表性作出了積極探索。我國的文化和自然混合遺產及文化景觀遺產所體現的自然與人文和諧交融、“天人合一”的哲學理念和社會傳統,豐富了世界遺產的科學價值和人文內涵。我國成為擁有世界自然遺產最多的國家,也展示了我們生態文明建設的成就。第四,我國在數十年間不斷探索活態遺產保護方法,建立了“歷史文化名鎮”“歷史文化名村”“傳統村落”名錄制度等有效保護機制,推動了國際社會有關“鄉村景觀”遺產的研究、保護和開發工作。第五,我國積極落實教科文組織在遺產領域的全球戰略,為締約國提供能力建設和遺產地監測服務,如為柬埔寨、尼泊爾、烏茲別克斯坦等國的考古、遺產保護和修復工作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故宮舉措值得借鑒
環球時報:在中國55項世界遺產中,哪項世界遺產的申報過程最曲折?
田學軍:申遺是一項周期較長、專業性強、涉及面廣的系統工程。每個項目都需要長期、認真、細致的準備工作以及各方面的密切配合,才能獲得成功。以“良渚古城遺址”為例,該遺址的發現、發掘和考古工作始于1936年。1994年,該項目列入《世界遺產預備清單》,今年7月6日才正式列入《世界遺產名錄》。良渚古城遺址從發現、發掘、保護到申遺的全過程,歷經80余年,幾代人為此付出艱辛努力,包括考古研究者、遺址保護管理工作人員、遺產地民眾等。
環球時報:據了解,曾有世界遺產地因保護管理狀況原因被世界遺產委員會從《世界遺產名錄》除名。我國麗江古城等世界遺產也曾因過度開發等問題引起世界遺產委員會關注。您如何看待世界遺產“重申報,輕保護”的問題?
田學軍:鑒于列入《世界遺產名錄》的嚴格標準和要求,“重申報”也就意味著必須更加主動地提升遺產的保護管理水平。關于世界遺產的保護,《世界遺產公約》及其操作指南明確了締約國和遺產地兩個層面的責任。中國在國家層面對世界遺產保護管理工作的重視和投入,得到了國際社會高度肯定。但一些項目申遺成功后,遺產地的管理系統無法及時應對隨之而來的旅游壓力和后續的發展壓力,會給人留下“輕保護”的印象。比如你提到的麗江古城遇到的問題,威尼斯等許多世界遺產地也都面臨類似的問題。這方面我國的世界遺產地一直在探索有益做法,比如作為我國首批世界遺產的故宮,就在近年提出開放更多區域、限制每日游客數量等舉措,值得學習借鑒。中國在遺產保護研究、傳承利用方面積累的經驗、形成的理念,在全球范圍內產生了良好的示范效應。1999年,黃山被教科文組織授予“梅麗娜·邁爾庫里世界文化景觀保護與管理國際榮譽獎”;2012年,九寨溝獲得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可持續發展最佳示范獎”;2018年,大運河因其良好的保護管理狀況得到第42屆世界遺產委員會的高度肯定。
世界遺產治理處于十字路口
環球時報:2020年,第44屆世界遺產大會將在中國福州舉行。作為這屆世遺大會主席,您對大會有怎樣的期待?
田學軍:當今世界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世界遺產在保護和促進文化多樣性、生物多樣性方面的重要性更加凸顯。然而,世界遺產面臨氣候變化、發展壓力、蓄意破壞、自然災害等威脅,遺產地旅游與可持續發展之間的矛盾更加突出。與此同時,世界遺產全球治理也處于重要的十字路口。《世界遺產名錄》代表性失衡,非洲、阿拉伯和拉美地區發展中國家遺產數量偏少;自然遺產在遺產總數中占比偏低,不足1/5;全球范圍內不同程度存在“重申報、輕管理”的現象。應對和解決這些問題,需要委員國乃至所有締約國以及有關國際組織攜手合作、共擔責任。如何通過舉辦世界遺產大會進一步促進我國文化與自然遺產保護事業健康發展;如何更好地向國際社會呈現我國世界遺產領域工作成就;如何進一步提升我國對世界遺產全球治理的貢獻度,貢獻中國智慧、共享中國經驗,都是需要認真思考的問題,也是我們提出承辦第44屆世界遺產大會的重要考慮。
第44屆世界遺產大會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在文化和自然遺產保護領域承辦的最高規格的國際會議,具有重要里程碑意義。作為大會主席,我將與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委員會委員國、咨詢機構保持密切溝通,會同國內相關主管部門和福建省、福州市有關方面一起努力,共同辦好第44屆世界遺產大會,爭取在世界遺產保護事業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