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燕

丁浩東

像黑色閃電劃過夜空，像白雨跳珠滑落青荷，像當空皓月鋪灑清輝，似箭一般迅疾，如風一般輕盈。在雨幕中，在柳蔭下，總有一只或幾只家燕用尾巴裁剪著春風。春風輕輕吹來，把本就睡意朦朧的春光變得更加慵懶，一切都沉浸在如煙似霧的雨絲里，忘記了發芽，忘記了開花，世間仿佛只有那家燕在穿梭著，流動著。

南國夏意漸濃，北疆麗日絢爛。每每看到急匆匆地穿梭在高樓叢林里的家燕，我的心頭總不免想起家鄉的家燕來。

在鄉親們的心目中，家燕是吉祥的象征。誰家的房梁上或者屋檐下都愿意家燕飛來安家落戶。隨便在村子里轉轉，你就會看到棗樹或石榴樹上停著十幾只甚至幾十只家燕。它們待在一起，“唧唧，唧唧”呢喃著，訴說家長里短。燕兒們敘完了家常，就尋找舊居，銜來新鮮又濕軟的泥土，修修補補，或者另擇新址，建筑新居。那情景就像兒子娶了媳婦，家里添丁加口，要分開住一樣。住的地方是分開了，但是，依然在一個屋檐下，“唧唧，唧唧”，你呼我應。

再過些日子，房檐下就更熱鬧了——新的生命誕生了！你總能看到家燕忙忙碌碌，穿梭在綠葉叢中，歡笑著，忙碌著。那窩里的聲聲鳴叫總會勾起老貓垂涎。老貓總是想方設法地窺伺，卻永遠也只是窺伺而已，因為主人家已備好了棍子，隨時要給老貓來一頓狂風暴雨。貓自知棍棒威武，只好斷了貪念，滿腹牢騷地蜷縮在草垛旁邊。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是啊，雨有時候就沒有來由地飄下來，在風的吹拂下，左搖右擺，遠處的田野，一派朦朦朧朧;眼前的農舍，處處隱隱約約。“唧唧，唧唧”的鳴叫，不知從誰家的屋檐下傳來，猶如一花引得百花開似的，“唧唧，唧唧”，此起彼落，家燕們在雨中狂歡開始了！

一道道黑色的閃電，迫不及待地橫空而出：從上而下極速俯沖，從左到右來回穿梭，從下往上直插云天，瞬間就織成了一幅春光家燕圖。一只只家燕如一束束流動的光，揚著頭，翹起尾，飛翔著，回蕩著。燕尾“嗖嗖”地裁剪著雨幕，雨幕時而升騰，時而下沉，時而平鋪，時而倒掛……乖巧地變幻著形狀，你還沒有來得及贊嘆，它們又變了，變成了一個你想也想不到說又說不清的樣子。

家燕雨中起舞的情景構成了家鄉的一道風景。這情景雖短暫，卻猶如恒河中的沙粒，須臾成永久。或許在生命中的某個時刻，那對剪尾與那幅春光家燕圖又重臨于我的心頭，焐熱闌珊的時光。

責任編輯/陳土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