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真意，去粉飾，少做作，勿賣弄

姜勝群

“古風”是當下以中國傳統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文化為基調，出現的音樂、文學、繪畫等新的藝術形式。流行的“古風歌曲”便是其中之一。“古風歌曲”的歌詞借助中國古代文化，表達內容，抒發情感。其用詞講究，而且大多都用典。

然而，有些“古風歌曲”，頻遭網友吐槽。被吐槽的“古風歌曲”，名曰“古風”，玩的卻是不倫不類的“用典”手法。“霸王收起劍，別姬也已走遠”玩的是霸王別姬之典故;“天下為公我為母，山河洞房天星燭”，玩的是“天下為公”的名言;“今人比枯葉瘦花黃”，玩的是李清照《醉花陰》中的“人比黃花瘦”。用詞上，佶屈聱牙，令人費解。什么叫“天下為公我為母”？什么是“枯葉瘦花黃”？看得你一頭霧水，只恨自己文化淺。思想跟不上潮流。

把一些經典詞句隨意拆分組合。堆砌成無病呻吟、內容空洞的詞句，玩弄辭藻，哼哼呀呀，追求商業利潤。句擬字摹，食古不化，故作聱牙，以艱澀文其淺易。這種脫離社會、脫離現實的作品，雖然辭藻華麗，思想卻十分蒼白、內容十分空泛。

有網友一針見血指出，一些所謂的“古風歌曲”，就是“糟蹋經典，無病呻吟”。

文字艱澀生僻、拗口難懂。語句不通暢，讀起來如霧里看花，似懂非懂。某些“古風歌曲”的這一毛病，用“佶屈聱牙”來形容。十分恰當。

“佶屈聱牙”出自韓愈《進學解》：“周誥殷盤，佶屈聱牙。”而韓愈正是唐代古文運動的領導者。

自南北朝以來。盛行駢文，雖然駢文中不乏優秀作品，但大量的。卻是形式僵化、內容空泛的文章。只是追求對偶、聲律、典故、詞藻等形式，華而不實，成了文學發展的障礙。于是，韓愈等人舉起“復古”的旗幟，提倡古文。韓愈主張“文以載道”，文、道并舉，重道而不輕文。道是內容，文是形式。在內容上，主張“大凡物不得其平則嗚”（見《送孟野序》，關注現實，敢于批判，絕不無病呻吟。在文章的形式上，則“唯陳言之務去”（《答李翊書》）和“文從字順各識職”《南陽樊紹述墓志銘》），文章應“章妥句適”，文字通順流暢、合乎語法規律。二者結合。才能寫出既有積極的思想內容又有文采的好文章。

同樣是一個“古”字，韓愈倡導的古文運動，是文學革命，內容上，擯棄的是“思想空泛”“無病呻吟”;形式上，擯棄的是“佶屈聱牙”“辭藻堆砌”。而現在被網友吐槽的所謂“古風歌曲”，正是一千多年前，被韓愈擯棄的“文學垃圾”，是文學的倒退。

以賦為例，由于過于講究藻飾和用典，清代袁枚干脆就把賦當成了詞典——“古無類書，無志書，又無字匯，故《三都》《兩京》賦，言木則若干，言鳥則若干，必待搜輯群書，廣采風土。然后成文。果能才藻富艷。便傾動一時，洛陽所以紙貴者，直是家置一本，當類書、郡志讀耳。”（《隨園詩話》）

把賦當成詞典，頗有黑色幽默的味道。其實，“勸百諷一”的賦，畢竟在文學史中還占有一席之地，即便被當成了詞典，也是工具書，尚有用處。而某些所謂的“古風歌曲”，佶屈聱牙，令人費解，只能供人吐槽，被歸到文學垃圾類。成為笑柄。

如何避免成為“垃圾文學”？學過醫學的魯迅，開出了治理“藥方”——“有真意，去粉飾，少做作，勿賣弄而已。”（魯迅《南腔北調集.作文秘訣》）當然，前提必不可少，一定要“有真意”。有病了，去藥店買藥，千萬不要諱疚忌醫。一定要實話實說。如果云山霧罩賣弄病情。廢話連篇，不得要領。引起對方誤會。買的藥不對癥。耽誤的可就是自己了。

童玲/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