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敏文
網上一篇《人到中年:三不比。三不言。三不忘,三不爭》的文章,流傳甚廣,影響恐怕也有一些。但其中的一些內容,正處中年的本人,很難茍同。
所謂“三不比”。不比錢財,同意,錢財比人家多,你不會給人家。錢財比人家少。人家也不會給你,比之何益?不比兒孫,也同意,兒孫自有兒孫福;不比婚姻,更同意,婚姻本來就不具有可比性,成天吵架的夫妻,感情不見得比相敬如賓的兩口子差。
所謂“三不言”。不說閑話,同意,中年是時間的警鐘,哪有時間去講閑話?不說怨話。也同意。怨天怨地不如怨自己。人到中年,這點道理該懂了。不說壞話。這就要具體分析了。
怎么分析?要看是什么壞話?《增廣賢文》有言: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說過年話、奉承話,見面寒暄“今天天氣哈哈哈……”等,是被很多人奉為圭臬的處世智慧。但是,本人以為,有一些“壞話”,少年人說不出,青年人說了承受不起代價,老年人已經世俗圓滑,而這樣的話又非要有人說不可;誰來說呢?就應該由中年人來說。
例如。今年單位的年度業務會議召開之后,下屬各單位開會討論如何落實。在座諸位各個“深刻領會”會議精神,夸獎領導講話高屋建瓴,氣勢恢宏,然后表示支持和決心。輪到本人發言,我說:“首先,我談一點對這個講話的整體看法,可以概括為‘四平八穩、面面俱到、缺乏亮點、難以操作。為什么這樣說呢?例如,講話提到的五個重點業務領域,這個說法可以說二十年都不會錯。而作為年度工作計劃,必須回答在這五個業務領域,今年具體要做什么,達成什么具體目標。我所說的‘缺乏亮點指什么呢?一是缺乏切實可行的措施。二是缺乏踏實推進的步驟,三是缺乏具體量化的標準。由于這些根本缺陷,使得整個計劃難以操作。”我為什么敢于說這樣的“壞話”,原因在于本人已經船到碼頭車到站,沒有什么可顧忌的了。
再看“三不忘”。不忘初心、不忘親情、不忘恩情,完全同意。
最后是“三不爭”,不爭短長,同意,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嘛;不爭風頭,也大致認可,風頭之爭大多是意氣之爭,不爭可矣;唯有“不爭是非”,實在難以接受。
且不說從小被教育要“明辨是非”。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斷學習掌握辨別是非的本領。并依此做出決定與選擇的結果。就說本人一生所從事的讀書、研究和教學的工作,不就是在不斷學會明辨是非,教導學生明辨是非嗎?
從能力素質上說,中年正是最能明辨是非的時候,因為既有厚重的知識積累,又有豐富的人生經歷,而且年富力強精力充沛。在分析問題上可以做到客觀理性,在解決問題上可以兼顧目的與可能,在價值判斷上更能權衡利弊,從而判別是非。無論從事什么行業,中年都是挑大梁的時節。中年之“中”,是砥柱中流之“中”,是大中至正之“中”,是如日中天之“中”;而不能是“話到中間留半截”的“中”。
從道義擔當上說,中年正是“鐵肩擔道義”的時候。世間多有不平事,人間多有苦難人,由于不同的利益分際和迥異的認知分野,世上是非本來多。而且,越是大是大非,越是爭斗激烈,越是需要去爭。否則。以非為是或以是為非。都將需要付出慘重的代價。大到世界大戰,小到街頭沖撞,或是一介取舍,不都是需要分清一個是非嗎?少年的肩膀尚很稚嫩,青年的肩膀難以任重。老年的肩膀已經疲憊,中年的肩膀剛強堅硬,你不去擔當。誰去擔當?
說到底,“不爭是非”意在“不惹是非”。“不惹是非”是為了不因爭是非而毀了本已舒適安逸的生活。可是。愛因斯坦說過:“在任何事情上都追求舒適安逸,那是典型的豬圈里的哲學。”所以,所謂人到中年“不爭是非”,是一種精神上的懶惰,是一種責任上的放棄,更是一種道義上的混賬。若說“不爭是非”,魯迅筆下的閏土、阿Q都是“典范”,魯迅先生為何還要“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