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和
(安徽大學 社會與政治學院,安徽 合肥 230601)
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社會的現代化一方面給人們生活帶來了便捷和高收入,另一方面又將人們從家庭中抽離,這使得家庭關系日漸疏離、家庭情感趨于淡漠、家庭的多元壓力和風險突增。[1]學者古允文認為,隨著風險社會的來臨,每一個人多多少少都暴露在某種程度的風險中。[2]當遇到困境或風險,現代家庭在本身缺乏有力的社會支持體系和資源時,極容易發生家庭沖突、離婚、照顧疏忽、家庭暴力甚至死亡的悲劇。例如:南京女童疑似餓死事件、畢節兒童服毒自殺事件,這一樁樁慘劇時刻叩擊著社會工作者敏感的神經。Beck認為風險是一種對未來保持不確定和可能發生危險的幾率[3]48-71,而家庭風險程度的高低不僅關乎家庭成員的生存與發展,更影響著社會的穩定。國內學者對于家庭風險的研究,主要聚焦于城市貧困家庭、失獨家庭、空巢家庭、農村家庭等領域的家庭風險現狀的描述,并從經濟、保險學角度探究降低家庭風險的對策。但是,家庭作為一個發展性系統,除了經濟風險的防范,關系緊張、照顧疏忽、教育方式不當、身心狀況等因素引發的其他類型的家庭風險也需要引起足夠重視。臺灣學者譚家倫便認為在社會工作領域中,風險不同于經濟、保險學所提及之概念,而是專指種種破壞家庭功能的負面因子,并造成家庭產生混亂、失去管理能力,進而影響家庭內部的成員(包括成人與兒童)。
為預防或緩解家庭面對的多重風險對家庭功能產生的影響,美國早在20世紀70年代就形成了以“密集型家庭維系計劃”為主線的高風險家庭服務,通過開展教授親職教育、情緒控制、家庭內沖突解決技巧等具體服務,以提高父母(監護人)的教養能力,協助其解決家庭壓力問題,發展家庭的正式與非正式支持系統,幫助高風險家庭恢復家庭功能。[4]如今,高風險家庭服務已經在美國及我國的臺灣、香港等地區發展成熟,并形成切合當地實際的服務模式;大陸地區的上海也早在2013年便開始著手探索高風險家庭服務,但“高風險家庭”尚缺乏一個國際上統一的定義。研究者分析認為,國內外主要以風險影響因素、高風險指標來定義高風險家庭,并關注未得到適當照顧的家庭成員(尤其是兒童),普遍強調家庭風險的攀升起因于家庭關系、家庭功能、身心健康、社會資源等方面消極狀況的多重疊加與強化。學者Kaplan則從優勢視角出發,將高風險家庭定義為“多重需求的家庭”。[5]臺灣學者張青芬更明確表示,之所以用“風險”來界定,意味著這種家庭的功能還沒有完全喪失,只要及早、適當給予幫助和支持,家庭功能就可能得到重建、恢復或增強。[6]
在“預防勝于治療”的現代風險管理理念指引下,本文將高風險家庭定義為:出現經濟困頓、健康虧損、家庭關系不良等困境,且上述困境有明顯的疊加、強化趨勢,致使家庭結構趨于碎片化,家庭功能無法正常發揮,家庭成員(尤其是兒童)照顧疏忽乃至存在生命危險,但家庭成員仍具有潛在的優勢、資源及改變現有狀態的意愿且迫切需要外界危機介入的家庭。例如,失獨家庭、婚姻危機家庭、癌癥家庭、白血病兒童家庭、特殊兒童家庭等家庭都可以被理解為高風險家庭,這些家庭長期處在經濟、健康、關系等多重困境疊加且不斷強化的狀態中,只不過不同類型的家庭中的主要困境不同。基于協助高風險家庭培養家庭優勢以應對家庭危機的考慮,本文致力于運用家庭抗逆力理論探究國內不同類型高風險家庭共同存在基本風險因素,以家庭系統內部增能與外部倡導相結合的方式,為國內高風險家庭抗逆力的生產與強化提出相應對策。
面對當前家庭結構的日益多元化、性別角色的變化、社會經濟差異和文化多元性不斷增加、家庭生命歷程的變化和拓展等社會趨勢,人們對于社會建構起的“正常家庭”或“健康家庭”的懷念,使得不符合上述單一規格標準的聽障兒童家庭、失獨家庭等高風險家庭被病理化。在家庭社會工作實務應用策略由問題向優勢、個體向生態、靜態到動態的范式大轉型的背景之下,家庭不再被視為阻礙個體發展的風險因子,而是促進個體抗逆力形成的保護因子,具有自我修復的潛能,以家庭為主體的抗逆力機制進入學者們的研究視野。[3]48-71對于家庭抗逆力的概念的界定,國內外學術界尚沒有統一的界定,但普遍強調家庭固有的特征及家庭對危機的正向應對,故本文認為家庭抗逆力是家庭在遭遇危機或者應對家庭內外部壓力時,以家庭良性運作為目標的應對能力與調試過程。通過將家庭抗逆力視角引入高風險家庭研究,研究者旨在以高風險家庭系統整體為研究對象,運用發展的眼光發現和挖掘家庭潛在優勢及資源,并根據家庭不同生命周期的特性探索應對危機的策略,促進高風險家庭從危機中獲得成長。
超越“正常”家庭的迷思,美國芝加哥大學Walsh教授認為各種形式的家庭都能夠獲得成功,有效的家庭過程才是關系到一個家庭的健康功能和抗逆力的關鍵所在。因此,Walsh教授提出了“家庭抗逆力關鍵過程模型”,主張通過系統取向的介入,不斷強化家庭關鍵互動過程,從而促成家庭的治愈、恢復和抗逆力。[7]49-300該模型設定了辨識關鍵家庭過程的九個關鍵要素,并歸納為以下三個關鍵過程:1.家庭信念系統:家庭信念系統涵蓋了價值觀、態度、假設及偏見,是所有家庭功能的核心,是培養家庭抗逆力的強大力量;家庭抗逆力的關鍵信念要素主要包括以下三個范疇:賦予逆境的意義、克服逆境的正向展望、靈性的超越。2.家庭組織模式:被喻為家庭面對危機沖擊的“緩沖器”,由來自家庭外部和內部的各種規范所維持;家庭抗逆力的關鍵組織要素包括以下三個范疇:彈性、連接感、社會與經濟資源。3.家庭溝通過程:家庭溝通包括了傳遞信仰、交換信息、表達情感和解決問題的過程,關注家庭成員關系狀態;家庭抗逆力的關鍵溝通要素包括以下三個范疇:清晰、坦誠的情感分享、合作解決問題。
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家庭的壓力與需求日益多元化,傳統的家庭結構、功能,以及與之相契合的家庭優勢面臨著重大挑戰,長期受多重困境影響且無法清晰家庭的優勢與能力的高風險家庭數量也逐漸增多。Walsh的家庭抗逆力過程模型尤其注重壓力下、危機期間以及面對長期困境時家庭的優勢,為識別可以減少高風險情境下的壓力和易損性、促進治愈和危機后的成長、克服長期逆境的關鍵家庭過程提供了一個認知地圖。在家庭社會工作實務中,家庭抗逆力理念更是要求社會工作者從提升家庭應對“問題”的能力出發,把影響家庭發展的因素分為不利的風險因素和有利的保護因素,并致力于強化保護因素來抵消風險因素的影響,從而提高家庭應對逆境的能力。本文便以 Walsh 家庭抗逆力關鍵過程模型中為理論基礎,依據家庭的風險因素與保護因素的對應結構,建立起理論分析框架(見圖1),致力于探究高風險家庭的信念系統、組織模式、溝通過程等三個關鍵過程存在的風險因素,并以家庭保護因素對風險因素的抵消作用為動力機制,從家庭系統內部和外部兩方面著手,有針對性的重構高風險家庭的保護因素,從而減弱甚至抵消風險因素給高風險家庭帶來的影響,促進高風險家庭抗逆力的生產與強化。

圖1分析框架
Jenson 和 Fraser 將風險因素定義為,任何可能使一個問題形成、持續或加重的事件、狀態。[8]對于高風險家庭而言,由于長期面臨經濟、健康、關系等多重困境,家庭始終處于“危機”狀態,極容易發生家庭暴力、照顧忽視、關系破裂,甚至出現死亡悲劇。為進一步的明晰高風險家庭面臨的基本風險因素,研究者在家庭抗逆力理論的指導下,對失獨家庭[9]、婚姻危機家庭[10]、癌癥家庭[11]等三類高風險家庭抗逆力文獻進行了對比分析,并分別選取上述三個類型的典型家庭個案進行調研,嘗試從家庭信念系統、組織模式、溝通過程等三個層面解構“危機”狀態下的高風險家庭的風險因素。
家庭成員共有的家庭信念塑造了家庭的規范,并通過既定的模式和規則來管理家庭生活。家庭如持有促發性的信念,有助于家庭解決問題;反之,抑制性的家庭信念則會加重問題。根據分析框架指引,高風險家庭信念系統風險因素可通過“逆境意義的詮釋”“克服逆境的正向期待”“靈性的超越”等三個關鍵信念來明晰。研究者分析得出,持續性的多重危機擾亂了高風險家庭的生活,使得其家庭成員對眼前的困難持有消極的評價,并悲觀的認知未來,家庭與外在的社群及價值系統的連接不足,且逐漸散失了戰勝困難的勇氣與樂觀精神。例如,在婚姻危機家庭中夫妻間失去了基本的信任,對未來婚姻生活抱有悲觀的看法;[10]而多數癌癥家庭由于缺乏正向的外部價值觀支持,更是難以接受患病事實,對于癌癥的恐懼,使得家庭成員用“這是命”“命苦”等非理性的詞語來評價疾病,并對治療不抱有希望;在我國傳統價值觀中,孩子給夫婦創造了一個共同展望的將來,而失獨家庭由于失去了“共同的希望”,難以建構起對未來樂觀、信心的家庭信念。信念支撐的不足,將進一步影響家庭的應對行為。比如,失獨家庭因為害怕與人談論結婚、滿月擺酒等子女之事,常常采取自我保護和防御策略來使得自己與外界隔離,與家庭所在的社會關系“脫嵌”[9]。
家庭組織模式被稱為“家庭沖擊的緩沖器”。在家庭面臨危機的過程中,家庭組織模式能夠通過提供相應的家庭結構與功能,維持整個家庭的有效運作與調適,對于組織家庭成員有效地應對壓力和解決問題具有重要作用。[12]根據Walsh對于家庭抗逆力關鍵組織要素的界定,研究者從彈性、聯結感、社會經濟資源等方面對高風險家庭抗逆力培養過程中的組織風險要素進行了解構。研究發現,高風險家庭普遍存在家庭結構缺乏彈性,家庭經濟、照顧、情感等功能運轉不良,社會經濟資源匱乏等組織風險因素。在婚姻危機家庭中,家庭邊界常常因糾纏式疏離等不良家庭結構的影響走向曖昧性散失,“婚外戀”引發的家庭危機揭露了家庭凝聚力的弱化;[10]在“家丑不可外揚”等觀念的影響下,婚姻危機家庭尋求外部資源支持的主動性呈現出明顯的不足。癌癥對于家庭的影響不僅在某個家庭成員身體上,更呈現在全體家庭成員心理、生理及社會等多個層面,部分癌癥家庭更出現明顯的角色分工混亂,主要照顧者身心俱疲,其他家庭成員與患者的聯結陪伴卻被限制。在“養兒防老”等傳統觀念的影響下,子女成為老年家庭最主要的物質及精神保障,但失獨家庭中子女角色的缺失,嚴重削弱了失獨家庭的經濟、照顧等功能。有學者研究表明,家庭危機的產生不僅反映出家庭內部結構風險,更與社會的結構性風險有關。[9]研究者通過分析發現,傳統觀念的束縛、社會忽視與排斥、公共服務資源匱乏及制度保障不足等因素,是婚姻危機家庭、失獨家庭、癌癥家庭等高風險家庭共同面臨的結構性社會風險。
家庭溝通過程反映了家庭成員在處理壓力事件時的應對行為,并進一步影響著家庭的關系狀態,促進家庭成員之間達成有效溝通是提升家庭抗逆力的必要路徑。[13]由于溝通能夠促進家庭所有的功能,因此家庭抗逆力理論介入危機家庭的目標便在于提升家庭明確危機狀況的能力,表達和回應彼此的需求與顧慮,以協商的方式解決現實問題。研究者發現,高風險家庭長期陷在多重困境中,家庭溝通過程普遍存在溝通方式不當、信息不一致(語言和行為)等問題,家庭成員間多責備、少體諒,個體的差異及需求不能在家庭中得到很好的尊重與滿足,家庭成員積累了大量負面情緒,相互之間難以通過協商解決現實問題。比如,在婚姻危機家庭中,夫妻相互抱怨責備較多,但不能夠站在對方的角度思考問題,不能包容彼此的情緒,經常會出現將第三方(孩子、老人)當成“替罪羊”“出氣筒”的情形。[10]在癌癥家庭中,家庭成員容易受避諱死亡的傳統觀念的影響,出于對患者的保護而不與患者談論病情及未來的安排,但他們可能會在是否治療、如何治療、醫療費如何分擔等問題上產生分歧,進而影響了患者就醫;而疾病和治療給患者帶來生理上的不適會影響患者情緒,在家庭成員對患者的照顧出現疏忽時,患者極容易向家庭成員轉移和發泄情緒。[11]對于失獨家庭而言,家庭失去了孩子這一夫妻關系的重要紐帶,夫妻間容易陷入互相指責的溝通危機,“埋怨”成為夫妻溝通的常態,雙方不能坦誠的表達自身的想法和需求,導致家庭關系緊張,難以合作起來共同克服家庭困境。
概言之,在家庭關系不良、健康虧損、經濟困頓等多重困境疊加且不斷強化的境遇中,高風險家庭在家庭信念系統、組織模式、溝通過程等三個關鍵家庭過程中存在大量風險因素;這些風險因素又進一步加劇著家庭的困境及危機狀態,使得高風險家庭無法自覺識別和發現家庭應對危機的潛能和資源,迫切需要外界的危機介入。
家庭抗逆力理論分析框架表明了家庭抗逆力是風險因素和保護因素相互博弈的過程,而家庭抗逆力的作用機制便在于降低家庭的風險因子,并重塑家庭自我效能感和資源動員能力等家庭保護因子。對于高風險家庭而言,多重風險因素的加強會給家庭帶來更為嚴重的“危機”,僅僅靠高風險家庭自身是無法實現高效的風險防治,只有通過家庭內部與外部協同的方式,建立起“以家庭為本,社區為基礎”的高風險家庭風險綜合防治體系,建立家庭、政府、非營利組織、社區鄰里等多元主體共擔的風險分配格局,以內外協同的方式,恢復和重構高風險家庭的保護因素,才能使得高風險家庭由“危機”化為“轉機”,從而促進高風險家庭抗逆力的再生產。
基于家庭抗逆力取向的社會工作相信,即使最艱難的家庭也有想要變得健康的意愿,并具有改變和成長的潛能。[7]49-300高風險家庭的潛能或許因為家庭資源枯竭或者自我質疑而未被開發出來,家庭成員長期陷入多重困境中無法看到其他可能性或解決方案;家庭成員及外界幫扶者對家庭存在的問題及負面行為的過分關注,又進一步阻礙了家庭能力的培養與施展。家庭抗逆力關鍵過程模型則為高風險家庭社會工作實務提供了一個正向增能的實務框架,指引著社會工作者關注他們如何成功擺脫逆境的過程,并從辨識家庭的弱勢與限制、表達對家庭潛能的信心、幫助家庭習得自信、能力和新技巧等方面出發,協助他們認可處境的艱難并為了改變而努力。
1.強化家庭信念系統的正面導向作用
信念系統在維持和發展家庭抗逆力上具有強大的力量,是強化家庭抗逆力的關鍵。已有分析表明,多重困境影響下的高風險家庭普遍持有對家庭現狀的消極信念,這些信念使得他們長期沉浸于逆境帶來的悲痛與自責,阻礙了他們發掘家庭潛在資源和獲取社會資源。研究者認為,可以從婚禮、畢業典禮、過年大團圓及其他常規的家庭儀式出發,強化高風險家庭成員對于家庭的認同感,并檢視和更新家庭信念,重新梳理家庭的優劣勢和暴露每位家庭成員消極信念,促進家庭成員接納家庭現有困境,逐漸凝聚起家庭成員克服困境的力量和共識,以積極樂觀的信念和希望,面對家庭后續的生活。Walsh 主張外部社群及價值系統的支持,對于恢復家庭抗逆力也具有重要作用。因此,在積極家庭信念的指導下,高風險家庭還可以積極尋求外部社群的支持,并通過外部價值觀系統的追隨、藝術創作的高峰體驗、與大自然的聯結等途徑獲取家庭共同的精神力量,以促進家庭成員樂觀、勇敢的迎接困境與挑戰。
2.更新家庭組織模式,促進家庭功能的恢復
家庭組織模式作為“家庭沖擊的緩沖器”,能夠通過動員家族、組織資源、處理壓力、調整家庭結構等方式促進家庭有效應對危機與長期的困境。已有研究表明,高風險家庭普遍面臨著原有的家庭結構和日常秩序遭到破壞、家庭功能弱化、社會經濟資源匱乏等風險,迫切需要調整和更新家庭組織模式,以適應壓力事件帶來的變化,提升家庭抗逆力水平。研究者認為,應促進高風險家庭重視每一位家庭成員的作用,即便是年邁的父母、小孩甚至是殘疾的家庭成員都可以在家庭中扮演一定的家庭角色,肩負起家庭的責任。在家庭部分角色缺損的情況下,高風險家庭可以靈活調整家庭結構、尋求社會支持,積極通過網絡家庭、親屬圈家庭、朋友圈家庭等形式,尋找新的家庭結構支撐點,從而促進家庭經濟、情感、照顧等功能的恢復,建立起新的家庭組織模式。但是,在靈活調整家庭結構時,高風險家庭要充分保證兒童及其他脆弱的家庭成員的福祉,給予他們信任感、參與感、安全感,合理的落實家庭分工,使得他們在困境中體會到家的溫暖,從而保證家庭結構的穩定。
3.轉變家庭溝通方式,融洽家庭關系
溝通包括了傳遞信仰、交換信息、表達情感和解決問題的過程,良好的溝通對于家庭功能和抗逆力至關重要。[7]49-300已有分析表明,高風險家庭中時常存在“抱怨”“埋怨”“情緒沖突”,并時而把家庭成員當“替罪羊”“出氣筒”。這些不良的溝通方式,不僅沒有促進家庭問題的解決,反而導致家庭成員間關系的惡化,嚴重影響了家庭凝聚力。對于高風險家庭而言,高風險事件的影響即代表著危險,也代表著家庭改變的契機。面對風險的持續強化,高風險家庭成員應通過家庭成員關系的改變,重塑家庭發展的內在動力。[14]例如,家庭成員可以借風險或問題加劇的契機,打破或者修正以往家庭互動的慣習,反思以往家庭溝通中的不當之處,學習和使用正確的溝通方式,建立起積極有效的溝通模式。其次,對于長期懸而未決的家庭矛盾,高風險家庭成員之間應負責任的澄清相關問題,化解相關誤會,坦誠的表達自己的情緒及對于其他家庭成員的意見,為激發家庭內部發展動力,高風險家庭成員應合作起來積極評估不同風險對于家庭的影響,優先處理容易克服且影響強烈的家庭風險,主動維護家庭關系,促進家庭問題的解決。
在城市化、市場化等大的社會背景下,家庭成員的高流動性,家庭倫理責任的嬗變,以及少子化、老齡化、離婚率上升等趨勢反映的家庭結構的劇烈變遷,給家庭的傳統功能帶來了巨大挑戰,更使得高風險家庭數目日益增多。研究者認為,高風險家庭的日益增多不能僅僅歸因于家庭自身的,還應該考慮到社會經濟資源的匱乏及政策保障不足等社會結構性風險的影響。因此,不能僅僅靠高風險家庭自身來防范風險,應充分發揮政府及社會的保障和支持作用。
1.增加家庭領域的政策支持
相較于其他國家對于家庭的政策支持力度,我國在家庭領域的政策支持還有待更加系統化、集約化。研究者認為,有關政府及公共部門應充分了解現實中家庭對多元化服務的需求,堅持以“家庭需求”為中心的政策設計思路,推行家庭化福利政策改革,在整合已有的對家庭個人的專項資金投入與服務投入的基礎上,建立起以家庭為單位的專項服務體系與資金配套體系。例如,開發有關高風險家庭的政府購買服務項目,鼓勵和引導專業組織為高風險家庭提供綜合性服務。[15]
2.大力發揮社會力量的調節作用
出于家庭自身原因以及社會對這種類型家庭的忽視或標簽化,高風險家庭主動或者被動的與社會關系網絡保持距離,家庭在多重風險疊加中內耗,無法得到外部及時的關注和支持,極容易引發各種悲劇。研究者認為,應以“社區”為基礎,設立高風險家庭綜合服務中心,大力吸納和培育社會力量參與高風險家庭服務,發揮社會力量的有效調節作用。例如,為保障高風險家庭服務中心的順利運作,社區應大力引進專業的家庭社會工作機構和團隊,發揮他們的家庭社會工作服務能力與資源整合能力,為高風險家庭提供風險預防、危機干預、發展支持等服務。
3.整合社區互助資源
社區作為居住在同一個地理區域,具有共同關系、社會互動與共同服務體系的人所組成的生活共同體,不僅能夠通過經濟及商業活動滿足居民日常生活需求,更能夠為居民提供表達需求的渠道,促進居民間的相互支持與幫助,建立起自然的協助和支持網絡,從而滿足居民情感及物質上的需要,維持社區的穩定。因此,研究者認為應協助高風險家庭向所在社區表達需求,高效整合社區的居民組織(如社區居委會),非正式的鄰里團體(如志愿者小組、社區調解員、鄰居)等互助資源,為高風險家庭提供情感及物質上的幫扶。例如,鄰里團體可以為高風險家庭提供情感陪伴、家庭矛盾調解與生活協助,幫助其樹立積極樂觀的生活信念;居委會可以協調社區內的婚姻咨詢、家庭教育、身體康復、法律咨詢等專業服務資源,為高風險家庭提供公益支持,協助其克服多重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