矣得，希望之光普照

李順

因為掛鉤扶貧，我熟識了丘北縣樹皮彝族鄉的矣得村。矣得，彝語為“修身養息的地方”，一個有著五百多年歷史的古老村落。近些年來，聚居在矣得村的苗、彝、漢等民族團結奮進，苦干實干，共同守護鄉土故園，維系鄉情鄉愁，走上了一條希望之光普照的發展之路。

初次踏進矣得村，令我印象頗深的是這里生長于農家房前屋后枝繁葉茂的黃連木、水井森林里的萬年青古樹群和財神廟旁腰圍近八米的珍貴硬葉闊葉樹種金絲榔。

老樹遍布的村莊，歷史往往是久遠悠長的。但是，在我看來，矣得就是一座新村，它與異地搬遷無關，而是新在這里良好的生態和各族群眾共存共榮的發展理念。

一棵古樹，是一段歷史的見證與一種文化的記錄，是一部自然環境發展史。在農村的大小村落，一個村子如果存活著幾棵年齡上百年的古樹，這往往是村民們引以為傲的事，因為，這證明了祖祖輩輩一直持有保護生態，呵護家園的秉性，十分的難能可貴。矣得村年齡在百年以上的古樹有400余棵，而且大多是名貴的樹種，隨便一棵都價值不菲，在收售木材的商家眼里，那就是商機、財源。對此，現年47歲的矣得村委會主任、退伍軍人楊獻章介紹說，曾經有商家以每棵40萬元的高價到村子商談收購，但村民們均嚴詞拒絕，毫無商量余地，因為村民們清楚地知道，只有守住青山才能保住綠水。多少年來，村民們對古樹不砍伐、不售賣，絲毫不為利益所動，以《村規民約》堅定守護著這筆祖祖輩輩留存的寶貴財富。

雖說矣得村的古樹老而彌堅，但也無法避免一些病蟲害。2018年的立夏時節，這些枝繁葉茂的古樹不少樹枝突然被不知名的蟲子啃食掉落，就像人患了嚴重的脫發，而且，樹干被蟲蛀后出現了一個個像電鉆鉆出的洞眼，村里76歲的彝族老人趙代華看在眼里急在心底，說是自己打小就沒見過古樹罹此劫難。為防止蟲害蔓延擴大，楊獻章和其他村干部焦急地四處打聽，聯系到了縣林業局森防站，由技術人員現場采集樣本后送到云南省林科院求古樹的祛病良方。經專家確診，決定以無公害防治技術，采用殺蟲雙水劑進行樹干注射，同時在林間噴施白僵菌進行生物防治，看到古樹有救，村民們放下家里的活計，全力配合實施。打點滴和噴藥的數日后，一只只白色害蟲不斷死亡掉落，至此，一場古樹保衛戰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看到在心中神一般的古樹得到拯救，趙代華老人松了一口氣，現場摘了一片樹葉含在唇齒之間，吹起了清脆悅耳的“葉哨”，山歌小調的哨音飄蕩在古樹群里，與鳥兒歡快的鳴叫聲融為了一體。

在財神廟旁那棵老根彌壯、高大雄偉的金絲榔，又稱櫸樹。據村里91歲高齡的趙安良老人講，這棵金絲榔樹被村民稱為樹王，對其推崇備至。古樹，見證了小村的歲月變遷，更成為小村人的一種精神寄托。2017年，矣得村對這些古樹進行了造冊登記上戶口，村民們像從合作社領取分紅一樣，開心地自愿認領“責任樹”，合力對風景林、水源林和天然林加以保護，形成了水井、大箐兩片遮陰蔽日的茂密原始森林，吸引了許多游客和驢友造訪，生態旅游的雛形正在顯現。

矣得人的古樹情結，蘊含著濃釅的鄉愁，鄉風文明有著無形的動力，由此給小村帶來了新的變化。

近些年來，每逢元旦、春節，在外工作端鐵飯碗或是打工的矣得人回到老家，都會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自發組織開展農民運動會、籃球賽、跳弦子、山歌對唱、登山郊游等文體活動，并對70歲以上的老人進行慰問。今年大年初一，矣得村就舉辦了“發現矣得——首屆春節文藝晚會”，為了辦好此次屬于村民自己的春晚，大家早在一個月前就開始張羅，排練了《土地連片種果樹》《舂辣子》《張燈結彩》《歡聚一堂》等40余個集民族歌舞、器樂演奏、詩歌朗誦的文藝節目，農民演員們演出一臺不過癮，春節七天假白天黑夜就輪番上演，歌聲笑聲樂曲聲鬧熱了寂靜的小村，幸福歡樂漾動在每個村民的眼底眉梢。大年初六，我到矣得走訪建檔立卡戶，遇到了在州上工作放假回鄉的同志，說起矣得的建設與發展，他如數家珍，感慨萬千。他說，大家節假日回到矣得，白天參加各種活動樂在其中，晚飯后與村干部經常相約在一起促膝交談，說村里的垃圾處理，談古樹的保護，聊富民產業的發展……

新思路，帶來新舉措。入夏后的一天，我走進矣得村云上果蔬種植農民專業合作社的蔬菜種植基地，一畦畦大白菜長勢旺盛、豐收在望。正在地里打零工的趙文秀是村里的建檔立卡戶，當初以土地入股的方式加入了合作社，說起自己身份由農戶到社員的轉變，趙文秀十分開心，她說，家里用10畝土地入股，平時來基地打工，一天可以得到80塊錢，到年底還可以分紅。發展蔬菜種植，關鍵是要種得好，賣得出，有收益。合作社的技術員楊開介紹，這50畝白菜產值大約20萬元左右，因為是和蔬菜公司合作，實行保底回收，如果市場價好，價格還會適當的調高，社員的收益都有保障。在和合作社理事長陳興亮交談中得知，早在去年初，村里的干部群眾就積極謀劃，通過市場分析和多次召開群眾會，“等不是辦法、干才有希望”的西疇精神在大家的心里扎下了根。經過前期大量的準備工作后，于當年12月9日掛牌成立了云上果蔬種植農民專業合作社，共有社員146戶，流轉土地370多畝，吸納社會資金50余萬元，8戶建檔立卡戶有年底分紅，并在基地打工“掙零花錢”從中受益。

合作社成立半年來，雖然經濟效益尚未凸顯，但是一個充滿希望的發展藍圖已徐徐展開。“5月份50畝百香果基地會移栽完畢，通過大力發展蔬菜、草莓、百香果等果蔬種植，我們合作社的前景會十分廣闊。”陳興亮信心滿滿地說。根據規劃，合作社接下來將進一步整合資金，走休閑農業、觀光農業的綠色發展之路，在做好現有果蔬產業的同時，因地制宜規劃建設垂釣園、觀光園等項目，帶動一方百姓增收致富。

離開果蔬種植基地，我在村里村外四處游走，感受著一切勃發的生機，視野里是山坡上徜徉的群群牛羊，黃土地里栽種的生姜、辣椒、烤煙等經濟作物，使廣袤土地變幻著斑斕的色彩，如破繭成蝶般，煥發出前所未有的活力，在不同季節里給予小村人增收的喜悅。如今，隨著脫貧攻堅的深入推進，在這個居住有400余戶1700余人的村落里，建檔立卡戶昔日居住的地瓦房、土坯房變為了鋼混結構的安全穩固房，往日泥濘的入戶路鋪成了水泥路……人居環境正得到前所未有的轉變，村里人家保存下的是歲月留痕的石磨、石碾，還有那亦濃亦淡裊裊升起的炊煙。矣得村振興之路上的一點一滴，讓人感受到了鄉村人文之美的光澤和田野大地的堅韌。

“不是每一道江流都能入海，不流動的便成了死海;不是每一粒種子都能成樹，不生長的便成了空殼……”每次走進矣得村，在所見所聞中我總會不由得想起冰心《談生命》中的這段話。我想，正是矣得村民思想的流動，不屈的生長氣節和家國情懷，才使精神之樹常青，使得古老村莊的文明得以延續和發展，誕生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