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陽茶香七十年

闕曉璐

秋分過后，天漸漸涼了，馬上將要步入深秋和冬季。松陽12萬畝茶園里人頭攢動，茶農正把茶樹林里的最后一批雜草拔掉，并將其覆蓋在茶樹根部，讓茶樹能過一個暖冬。

每天清晨，我都會圍繞附近的茶園騎幾圈單車，直到身上沒了早起的慵懶，再回到家中，泡一杯清茶。松陽小城不同于別的地兒，這里是充滿了茶味的。

我爺爺輩那時候開始，響應政府的號召，同時基于松陽的地理環境適合種植茶葉作物，農戶紛紛在自留地里開始種茶。水稻解決吃飯，茶葉增添收入。當時的生活水平很低，過年才能吃點肉，但爺爺村子里所有人都很勤勞，家家戶戶耕作農田、采摘茶葉，用自己的勤勞換來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松陽茶葉從開始就體現了“匠心”。爺爺說，只有真正愛茶的人才能制作出一片好茶葉。在茶樹枝頭上發芽，朝飲露水，夜宿云霧，一個月或數十天后，一片片鮮嫩的茶葉被采摘下來，再經過一系列復雜的加工，最終成為一片等待沖泡的干茶葉。采茶也是很有講究的，比如最常講的兩葉一尖，旁邊兩片嫩芽加上中間一個尖尖，這樣采的茶才是最嫩的，做出來的茶也才是最好的。從種植源頭到一系列制作工藝，體現了老一輩松陽茶人制作茶葉的“匠心”，而這份“匠心”成就了每一片茶葉的芳香甘醇。

真正的好茶不需要包裝，不追求產量，不打農藥，不施化肥，也無需過分修飾，天然本色，只需要守好它作為入口之物的“健康本分”。

到了我父親這一輩，農戶已經可以在家自己制茶了。到了茶季，我母親負責采茶制茶，父親負責銷售。1986年，松陽玉峰、銀猴等名茶相繼試制成功，茶在年長一輩的心里又拔高了一節，那一年也是我的出生年。

我家制作春、秋兩季茶，秋天播種茶苗，春天采摘茶葉。春茶期間特別辛苦，不管暴雨還是烈日，早上5點左右天蒙蒙亮，就打著電筒上山采摘。優等的名茶，一個采茶工一天最多能采摘下四斤的茶青，而四斤茶青才能炒制一斤綠茶，甚至更少。白天采摘，晚上炒制，父母每天最多只能睡三四個小時，我也只能隨著他們在制茶間睡覺。那里的“床”讓我至今記憶猶新，那是攤涼鮮葉和揉捻茶葉用的竹匾，又圓又大，我莫名地對它特別有好感，可能是它散發出來的茶葉清香特別好聞，躺著躺著我便睡著了。

兒時的記憶里，媽媽的手一直都有泡，沒有泡的地方都是厚厚的繭。手工炒茶葉非常累人，需要殺青回鍋等種種步驟，可以想象，把手放在150℃至170℃的鐵鍋里拿捏著茶葉壓制定型磨光，四小時才能完成一斤好茶的炒制，難免會被燙傷。滿手水泡的痛苦有多少人能夠承受，而母親為了炒好茶葉，殺青的時候甚至不戴手套。

那時，不同制茶師的制茶手法會稍有區別，茶葉的香氣和品相也會不一樣，導致茶葉品質很難統一，對于銷售來說是比較大的難題。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出現了殺青機、烘干機和多功能理條機。最近20年來，村民們更是大力種植茶葉，幾乎將自家所有的田地都改種茶葉，家家戶戶自己手工炒制茶葉，讓媽媽這樣的制茶人輕松了不少，也能批量制作了。

為了保持純天然和優質，現在大部分茶園都禁止打農藥，堅持有機種植，施肥只施有機肥，除蟲則采用生物誘捕等方式。拾起一根樹枝挖開茶樹附近的地表，可見一條條蚯蚓在土層里蠕動，若是使用了化學肥料，蚯蚓一般是無法生存的，這是甄別有機茶園和非有機茶園最簡單的方法。

因為堅持質量興茶、綠色興茶，目前，松陽全縣的茶園面積達到了12.85萬畝，茶葉產值達到了108.1億元。一片小小的茶葉讓家鄉農民增收致富，生活變得越來越幸福。

茶香七十年。如今，雖然我離家鄉越來越遠，但心卻仍停留在田園山水間，留在那裊裊的茶香中。

（摘自《麗水日報》2019年9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