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秉承
在內蒙古,草原不僅是畜牧業的命脈所系,也是這片土地永續發展的根基所在。錫林郭勒盟草原面積為19.2萬平方公里,占該盟總面積的94.6%,占全自治區草原面積的1/4,在構筑北方生態安全屏障中具有重要的地位。進入新時代,人們對草原的定位也有了新的認識:它不僅是畜牧業的生產資料,更是一種生態資源。保護草原生態,內蒙古責無旁貸。多年來,全區通過實施禁牧休牧、基本草原保護等制度,有效劃定了草原保護的“紅線”,同時,通過減羊增牛、生態修復等措施,有力促進了草原生態環境的進一步向好。這里,就讓我們一同走進草原,感受內蒙古生態文明建設的新成就。
禁牧休牧:既要生態,還要脫貧
位于錫林郭勒草原西南部、渾善達克沙地南緣的正鑲白旗,與其他的牧業旗相比,有兩個基礎條件上的劣勢:一是由于降雨量偏少,這里的草場生態更脆弱;二是人多草場少,每戶牧民占有的草場面積普遍較小,一般僅為80畝到400畝之間。
多年來,由于過度放牧,正鑲白旗的草場出現了嚴重的退化。為此,正鑲白旗全面落實草原禁牧休牧和草畜平衡政策,許多地方全年禁牧。牲畜數量下來了,另一個問題接踵而至:禁牧了,牧民特別是貧困牧民的生活又該怎么辦?
對有辦法、有闖勁的牧民而言,草場小、禁牧,都擋不住增收致富的步伐。寶力根陶海蘇木浩日慶敖包嘎查的牧民達林太就是如此。
2014年,達林太還是貧困戶,2016年,他從政府手中領到了一頭扶貧母牛。一頭牛也是趕,十頭牛也是放,達林太申請理了扶貧貸款,又購入了5頭母牛,短短幾年,他一躍成為養殖大戶,現在家里的牛已經有40頭左右。達林太家的草場只有200畝左右,牛多了,怎么能放得下?畢竟,牧場的核定載畜量是一條紅線,絕不能突破。他的辦法是在臨近的正藍旗租了一塊面積1500畝的草場,自家草場用來產犢,租來的草場用來放養大牛——這個辦法,也是當地很多牧民都在用的。達林太還買了運輸車,拉牛、拉料之余,還能時不時幫別人運運東西,賺一些外快,這也是他的一筆收入。
來到與達林太家相距不遠的哈斯圖婭家,只見幾只小牛犢在棚圈里撒歡跑跳。她家房前就是圍封起來的草場,牧草高低起伏,茂盛得能讓牛在里面躲貓貓。哈斯圖雅家的草場只有300畝左右,全年禁牧。據她介紹,禁牧以來,她家收入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有所增加。
原來,這兩年,她家把原有的200多只羊賣了,主要的營生變成了十幾頭牛,不僅養牧的勞動量大大減少,還可以獲得牛奶用來制作奶食品,為家里增收。她家的牛產奶量不多,但奶的品質好,每天能做出2大塊奶豆腐,再加上稀奶油、黃油等副產品,可以賣到200元左右。刨除飼料成本,再加上國家給的禁牧補貼,保障生活已是一點問題沒有。
浩日慶敖包嘎查的牧民里,除了像哈斯圖雅、達林太這樣留在牧區的,也有許多人選擇退出畜牧業,到周邊企業或旗所在地打工,做起了瓦工、焊工之類的活計,同樣有著不錯的收入。
既要保護生態,又要實現脫貧,對于草場資源較為貧乏的正鑲白旗來說,原本是一道兩難的選擇題。但是,有了因地制宜發展多種經營這把“金鑰匙”,“兩難”變成了“雙贏”。這一轉換,正是70年來我國牧區工作思路不斷進步的鮮明體現。
生態修復:修復是最好的保護
正值草原最美的季節,烏拉蓋草原綠草如茵。可誰能想到,這片草原上有一條專業術語稱之為“暗沙帶”的區域,不僅寸草不生,還出現了多個大的風蝕坑。據烏拉蓋一些上了年紀的牧民回憶,自己小時候,這些坑還只有幾米、幾十米,多年過去,有的已被風蝕到了幾畝、幾十畝大小。
對烏拉蓋草原進行修復,就是對它最好的保護。對此,蒙草生態環境公司的技術人員已經有了成熟的方案。修復工作難就難在了風蝕坑上。一個風蝕坑,大抵可分為緩坡、陡坡和坑底三部分。緩坡好修復,陡坡就難了,因為越是坡度陡峭的地方,受到的風蝕也越嚴重。坑底也難修復,落在坑底的都是一點營養都沒有的沙子,而且還很容易被風刮走。在負責修復風蝕坑的蒙草技術人員看來,只要坑底的沙子被刮走了,就意味著坑底修復的失敗。
雖然修復面臨諸多的困難,但并不是沒有破解的辦法。針對陡坡,蒙草技術人員采取“人工撒播+葦簾鋪設+鐵絲網鋪設”的辦法;針對坑底,采取“埋置機械沙障+生物沙障+人工撒播+枯草鋪設”的辦法。有了這些舉措,風蝕坑終于耐住了風蝕。
沙障鋪設了,剩下就是選擇草種的事情。蒙草公司的專家邢旗和她的團隊在烏拉蓋第一次大規模采用了豆科植物和禾本植物混播、一年生植物與多年生植物混種的技術。千萬不要小看這一技術,在已經幾乎毫無養分的沙子中種草,如果沒有豆科植物通過根瘤菌為土壤制造氮肥,沒有禾本植物為豆科植物遮擋狂風,沒有一年生植物的“犧牲”來為多年生植物換取發展基礎的話,無論是修復效果還是修復速度,都將大打折扣。
經過一年的治理后,我們得到了這樣的數據:植物生長的高度比一年前增長了154%,植被蓋度比一年前增長了386%,植被密度比一年前增長了1414%。時至今日,蒙草公司在烏拉蓋草原的修復工作仍在進行中。在已經修復好的風蝕坑中,遍布著碧綠的青草。有了這些草,風蝕坑就不會再擴大,草原的本來面貌也被完整地保留下來。
減羊增牛:既是養牧問題,更是生態問題
在錫林浩特市,牧民于光明主動把家中的大部分羊都換成了牛。于光明算的是一筆大賬:養羊,在趕上羊肉價格高漲的時候可能會多賺一些小錢,但對于他所承包的牧場的生態來說,則是無法估量的損失。
關于“減羊增牛”對草原生態的意義,錫林郭勒人已經形成了一套清晰的認識。這里涉及一個關鍵之處:牛和羊的吃草方式是不一樣的。牛吃草是卷舌吃,吃過之后,地面上會殘留5厘米左右的草;羊吃草則是啃食,特別是山羊吃草,不但地面上吃得寸草不留,草根也能用蹄子刨出來吃掉。
減羊增牛,表面上看,是一個養牛還是養羊的養殖問題;但從深層次看,是一個如何更好地去保護草原的生態問題。
于光明家草場的自然條件,也要求他不得不選擇減羊增牛這條路。這片草場是一塊平地,錫林郭勒盟冬天的風太大,草場被羊啃食后,很難存住積雪。養牛則不同,牛吃過后留下來的草能讓地面存住積雪,來年開春,雪水是新草萌發的重要條件。
何況,養牛還能改善牧草品質。據于光明介紹,這片牧場此前草的品質并不差,但由于過度放牧,牲畜愛吃的堿草從當初的遍地都是變成稀稀落落,逐漸被蒿子、沙蓬等劣質草種取而代之。雖然草場表面看上去依舊是綠油油的,但從草種的角度講,已發生了嚴重的退化。
養牛,就是為了保護優質牧草的根系。有了根,當牛轉場后,優質牧草就能開花、結籽,最后再散播在這片土地上。“對于牛羊來說,最好的草叫‘五花草,就是里面有各種草,能開出各種顏色的花朵。”于光明依舊記得這片草場當年遍地“五花草”時的樣子。他對“五花草”再次回到這片土地上有著充足的信心。經過這幾年的觀察,草的品種已經豐富起來,蒿子、沙蓬的數量也降了下去,盡管恢復的過程預計將會很漫長,但他堅信,只要繼續把牛養下去,接下來交給時間就行。
多年來,錫林郭勒盟堅持節約優先、保護優先、自然恢復為主的方針,通過堅守生態底線,筑牢生態安全屏障,努力實現保護草原生態與增加牧民收入雙贏,不斷探索著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新的更好路徑。如今,守護錫林郭勒盟的大美草原已成為當地干部群眾的共識,我們相信,隨著生態文明建設的繼續深化,這里一定會越來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