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畫中松柏的人文寓意

□武 明

《歲寒三友》 王 震

眾所周知，松樹是植物中的壽星，有“百木之長”的美譽，民間廣為流傳著“壽比南山不老松”“松鶴延年”的說法。山水畫中的松樹，更是源遠流長，涵蓋了豐富的人文寓意與人文情懷。

松屬常綠喬木，是地球上最長壽的樹種之一，葉如針狀，耐嚴寒，適應力強，自寒帶至赤道地區(qū)皆有分布。松是大自然給人類的恩賜，求人甚少，予人至多。此外，松木可作鐵路枕木、礦井頂板；松脂可煉成松油和松香；松子可食；松花粉則含有多種營養(yǎng)成分，有緩解疾病及美容養(yǎng)顏等用途。

松柏堅韌挺拔，古人多以松柏并列。北宋王安石《字說》云：“松為百木之長，猶公也，故字從公；柏猶伯也，故字從白。松為‘公’，柏為‘伯’，在公、侯、伯、子、男五爵中，松居首，柏居三，皆有位焉。”古人將“松”字拆為十八公，元代馮子振曾撰《十八公賦》。此外，松樹還有受封者，如泰山有“五大夫松”，即為秦始皇所封。

古人對松情有獨鐘。他們歌以贊松，詩以詠松，文以記松，畫以繪松，鴻篇妙文不勝枚舉，丹青杰作更是傳世甚多。孔子在《論語.子罕》中贊松曰：“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莊子.德充符》中有“受命于地，唯松柏獨也正，在冬夏青青；受命于天，唯堯舜獨也正，在萬物之首”之語，將松柏與堯舜并稱。魏晉劉楨更有“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風。風聲一何盛，松枝一何勁。冰霜正慘凄，終歲常端正。豈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的詩句。在人們眼中，松成了“貞”“君子”“師帥”“宗老”等高尚人格的寓意。

于是乎，畫松，即畫文人之心。以松樹為題材的畫，也被賦予消災擋災的涵義。松成長緩慢，破土之初，難免于雪壓風欺，給人以才子不遇、英雄落難的聯想。然隆冬季節(jié)，萬木凋敝，惟松柏仍郁郁蔥蔥，生機盎然。雪花紛飛之時，勁松身著白袍，臨風傲立，象征著堅忍不拔、不屈不撓的大雅君子。

松樹，還象征著忠貞的友誼與愛情。蘇東坡一生愛松，據《東坡雜記》記載：“少年頗知種松，手植數萬株，皆中梁柱矣。”在結發(fā)妻子王氏病逝后，東坡在其墳塋前植松苗萬株。經寒歷暑，沐雨櫛風，萬株幼苗長成長青之樹，歲歲年年，生生世世，伴在愛妻身旁。十年之后，他又為王氏寫下了那首摧人心、斷人腸的《江城子.記夢》。生時十年相伴，死后十年相思，王氏何幸，讓大文豪蘇東坡在“明月夜，短松岡”之時，年年腸斷。

松齡長久，經冬不凋，常用以祝壽考、喻長生。這種象征意義為道家所接受，后成為道教長生不老的重要原型。在道教神話中，松往往是不死的象征，道士服食松葉、松根，以期能飛升成仙、長生不老。松時常與鶴為伍。在古人心目中，鶴是出世之物，高潔清雅，有飄然仙氣。兩物合而為一，寓意高潔長壽，松鶴延年，也就順理成章了。直到如今，“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仍是最為常見的賀壽佳聯。

松帶給我們的不僅是物質財富，更是精神世界里的無窮價值。無論是文人的“君子”理想、不屈堅貞，還是世俗的“福壽祝愿”，都明確地把松樹這種在山水畫中本來十分簡單的自然物象指向了文學內涵，“愿君學長松，慎勿作桃李。受屈不改心，然后知君子”！

《萬壑松云》黎雄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