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華
我的一位朋友告訴我,因為生活和工作壓力太大,準備到山里的寺廟“短期出家”,在佛門凈地修修身、養(yǎng)養(yǎng)性。
現(xiàn)代社會,生活節(jié)奏越來越快,競爭越來越激烈,來自各方面的壓力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于是,在匆忙、擁擠、傾軋的生活里,一些人便向往古人那種隱居深山、晨鐘暮鼓的日子。
可以揣測,像我朋友一樣“短期出家”的人,大多數(shù)不過是想象著古代隱士們悠閑灑脫的隱居生活,想選擇一種高雅的方式來放松一下自己。
出家人崇尚清苦,寺院的生活也確實比較艱苦,這種與現(xiàn)實生活中崇尚物質的反差,一定程度上能帶給人一些心靈上的撼動??上塍w驗一把“出家”的蕓蕓眾生或許不清楚,自己那已經習慣了燈紅酒綠、紛紛嚷嚷塵世生活的肉體凡胎,能否適應孤燈索居的清修時光?
其實,國內寺廟開展“短期出家”活動已有多年,據(jù)說真正能安于寺院清苦生活的寥寥無幾,許多人都是半途而廢,甚至是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悄悄地溜走了。
至于極少數(shù)想長期出家,先報個“短期”試試看的,基本有消極遁世的思想,卻又心畏寺院的清苦寂寞,如此首尾兩難,哪里是真正的向佛者?
即便古代的隱士,也大都不是消極遁世者,他們往往通過隱居修煉,志求了悟人生,從而達到出世入世的崇高境界。比如姜子牙隱居渭水北岸,不過是釣周文王這條“愿者上鉤”的大魚,從而實現(xiàn)自己六韜治國的抱負而已。諸葛亮隱居隆中,也不過是寧靜致遠,等待劉備的“三顧茅廬”,舉“興復漢室”大業(yè)。
《南史·隱逸》上說:隱士“須含貞?zhàn)B素,文以藝業(yè)。不爾,則與夫樵者在山,何殊異也”。沒有一定的智慧和悟心,沒有養(yǎng)素與藝業(yè),何必趕“短期出家”的時髦,還不如到鄉(xiāng)野之地,與樵農為伴,同樣也是一種身體的放逐,心靈的放松。
“小隱隱于野,中隱隱于市,大隱隱于朝”。這句古言流傳很廣,意思是說:有能力的人沉湎世外,希望依賴遠僻的環(huán)境忘卻世事,這是小隱。真正有能力的人卻是匿于市井之中,藏龍臥虎于嘈雜之地,這是中隱。而頂尖的能人隱身于朝堂之上,他們雖處于喧囂的時政,卻能淡然處之、大智若愚。
白居易有首《中隱》詩,這樣寫道:“大隱住朝市,小隱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囂喧。不如作中隱,隱在留司官。似出復似處,非忙亦非閑。唯此中隱士,致身吉且安?!彼J為,能在最世俗的市朝中排除嘈雜的干擾,自得其樂,才是身體及心靈真正的升華。
現(xiàn)代人處在一個快速、瞬時轉變的利益中,很少有人還會靜下來思考哲學、生命、天地、時光等問題。疲憊的身心雖無時不在渴望著一次釋放,卻被生活的洪流裹挾不得停歇,于是,“短期出家”活動還是給心靈的積壓或糾結找到了一次釋解的機遇。
其實,身居市井,把時間這個海綿里的水擠一擠,讀一本書,聽一場音樂,涉足一次山野,甚至是給自己一段發(fā)呆的時光,都可以將自己的身心放松下來。陶淵明詩曰:“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彼嬖V我們,為什么我們在喧囂的鬧市中也能夠清幽自得?那是因為,我們的心境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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