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調度師的不眠夜

翟佳羽

2020年1月30日星期二LEOrb 3279（low earth orbit）

舷窗外的光與暗從我沒睜開的雙眼前依次掠過。我忽然意識到，自己迎來了“天宮”上即將度過的第一個農歷新年夜。

按照北京時間，現在是晚間8點。此刻空間站正以近30000千米的時速經過地球的向陽側，陽光照在勻速旋轉的舷窗上，像幻燈片一樣閃逝又出現。窗外，覆蓋在碳纖維骨架上的鍍鋁聚酰亞胺薄膜隨著太陽的位置調整角度，次第起伏著。空間站的核心艙向上對接載人飛船，向下聯通貨運飛船，一對實驗艙懸在兩翼，俯瞰之下就像一只飛翔在太空間的蜻蜓。

核心艙中一片寂靜，我站起身，不知道是因為昨夜休息得好，還是艙室內模擬的重力小了些，我感到身上一陣輕松，邁步走進工作區。為了提高有效載荷，工作區內星載設備的體積都設計得盡可能小，如測控通信的設備就像一個個小鋁箱，聚在一起。小A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各種顏色的火車線路從中國出發，橫亙整塊歐亞大陸，一直延伸至北非。沿途的水壩、電站和其他基礎設施星羅棋布，共同構成了一幅壯闊、宏大的圖景。各類運營數據以光速穿過宇宙里的真空與塵埃，往返于空間站和地面之間，出現在我們面前的屏幕上。掌控著分分秒秒的動態變化，為完善“一帶一路”鐵路交通運營的相關政策提供數據支持，這就是我們工作的角色——“一帶一路”鐵路交通樞紐的太空調度師。

我俯瞰著地球實景，拍拍小A的肩膀，告訴她今晚是除夕夜，我們的食譜是太空餃子。

“小D，你還記得嗎，大三那年咱們沒有回家過年，而是兩個人一起在宿舍聊了一夜。”臉龐埋藏在氤氳的茶霧后的小A問我。

“當然記得，當時感覺周圍太安靜了。”

“就像現在？”

“對，就像現在。”我凝視著屏幕上閃動的光點和流線。前幾天工作之余，我們將所有的鐵路線路高亮顯示，一條條的道路在樞紐城市聚散，就像血液從不同的血管涌入心臟。

我想，我們并不孤獨，正是這些心臟般溫熱的跳動將大家連在了一起。

臨近午夜，我和小A來到窗邊，看著那個瑩藍的球體從我們身邊緩緩掠過。

今夜是除夕。我告訴過母親，空間站今夜從東北向西南劃過天幕的時候，會達到最大亮度-5.1等，甚至比金星還要耀眼。當她仰望天空的時候，就能看到我。

遠處，星叢綻放成一朵煙花。

近處，我們幾位太空調度師正度過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