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紅帆教授著《云南近現代藝術教育探源》是云南省第一部較系統、深入研究云南近現代藝術教育起源及發展的學術專著,極具重要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書中指出云南近代藝術教育源于教會學校,而留學人員對云南近現代藝術教育發展具有重要貢獻,同時該書還對學界一些存在爭議的問題給予了澄清。
[關鍵詞]《云南近現代藝術教育探源》;學術專著;評述
[中圖分類號]J60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7-2233(2019)11-0005-03
收稿日期2019-07-07
基金項目(2018年云南藝術學院本科教育教學改革項目;云南藝術學院碩士研究生導師創新能力提升項目(XK
201805)。)
作者簡介(羅宇佳(1976—),女,博士,云南藝術學院三級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昆明650000)
《云南近現代藝術教育探源》是紅帆教授2000年開始,自費在云南省檔案館、云南大學圖書館、云南師范大學圖書館、云南省圖書館及四川省圖書館、上海市圖書館、浙江省圖書館及檔案館,就中國及云南省的留學教育與藝術教育的歷史進行了大量的資料收集以及2004年赴日本神奈川大學做訪問學者期間,親往東京大學、東京藝術大學、日本國立國會圖書館和東京都立圖書館等各級各類圖書館查閱了大量的中國留日藝術學生的第一手資料,借此作者又進一步做了深入的后期研究,梳理前期研究成果,更新數據資料,重整概念體系,并按照學術著作的規范,終以《云南近現代藝術教育探源》為書名出版發行。書中作者選取了“云南近現代藝術教育”這個影響頗大、社會情結凝聚頗深、社會意義頗重的字眼作為研究的視角和主要內容,對云南藝術教育的早期形態、留學生文化與現代藝術教育的興起,云南藝術教育中美術、音樂和話劇的肇始與發展做了清晰的歷史脈絡的勾勒,并且具體而全面地分析了藝術教育的發展與當時社會文化的內在聯系,使我們對藝術教育與社會之間復雜的關系終于有了一些領悟。
歷史是什么?歷史研究的訴求是什么?研究什么樣的歷史?進行歷史研究的方法又是什么?云南近現代藝術教育有無研究的必要性?研究的意義體現在哪里?我認為,只有回答了以上追問,才能真正彰顯研究價值和研究內核。歷史的研究往往沒有功利的目的,只是為了還原歷史。“歷史作為對于先前已逝事物的有教養的記憶,是個不應該被拋棄的教益源泉”,歷史最偉大的價值在于能夠通過澄清往昔和理解其部分含義,幫助人類思考當今和未來。云南作為邊陲少數民族省份,遠離中央,使云南在各方面比起發達地區甚為落后。少數民族地區研究的就應該是民族文化,那么書寫云南藝術教育歷史有否必要性?云南藝術教育歷史上有過重大事件或者巔峰人物嗎?這恐怕是當下許多學者對此持有的疑惑態度。實際上云南早在古代就作為南方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顯示了其獨特與重要性。云南在藝術史上除了民族民間藝術的多姿多彩值得研究以外,在藝術教育史上也有值得研討的地方。藝術的傳承,首先依靠的就是口耳相授、師徒傳承,這種教授方式自古有之,尤其在官學體系之外的私學,再加上藝術教育本來就是舶來品,是“西學東漸”、西方現代教育下的產物。而近現代云南藝術教育在多年的發展壯大下,已取得了傲人的成就。那么,作為邊疆地區藝術教育的發展為什么會有如火如CM(24荼的境遇?追本溯源,云南早期藝術教育源于何時、何處、CM)
何人傳播等“我從哪里來”的問題就成為我們應該迫切回答的問題。紅帆教授經過多年潛心研究,回答了這一問題,并彌補了云南近代史上的一段空白。
首先,著作中指出云南近代藝術教育源于教會學校,進行藝術教育行為的是當時的傳教士。中國近代教育的發端可以說是從教會學校開始的,教會學校是中國人學習西方的樣本,而教會學校的畢業生也多成為中國近代新式學堂的教師。傳教士來到中國之后,為了傳播基督教紛紛開辦教會學校,音樂、美術是必修課程。紅帆教授從《云南天主教大事記》《云南省志·宗教志》《昆明基督教史》《云南教育史》等文獻中找出相當多的論據佐證了這一觀點。例如鄧明德神父在路南縣路美邑開辦的云南省第一所教會學校,其中就有音樂課;1911年云南基督教青年會在昆明翠湖北路組織的音樂社、新劇研究社、歌詩班等,都是云南近現代藝術教育的開端。可以說,教會學校不僅開了中國學校音樂教育的先河,而且為中國20世紀20年代后期興起的專業音樂教育培養了一定的人才,云南亦如此。
其次,著作充分肯定留學人員對云南近現代藝術教育發展的重要貢獻。云南近代學堂藝術教育的發端與全國各省情況一致,留日學生是中國近代學校教育的主力和開拓者,云南留日學生對云南學堂藝術教育的貢獻不可忽視,他們開創了云南學校藝術教育的先河。在研究云南留日學生對云南近現代藝術教育的貢獻時,紅帆教授另辟蹊徑,利用清末的《官報》進行研究。她認為對中國留日藝術學生的研究其涉足者已不少,但根據《官報》來研究的學者并未見到。可以說,這也是紅帆教授為研究者們提供了一條新的研究途徑。紅帆教授認為,中國學者研究的主要是東京美術學校和東京音樂學校,留學其他藝術學校的學生則幾乎無人問津。而在《官報》中卻發現了留學于東京高工及京都高等工藝學校色染科和圖案科的大量學生,這些留學生也為中國的輕紡工業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歷史不應該忘記他們。通過《官報》,紅帆教授整理了中國留日學生名冊,包括學生籍貫、所在學校以及是否官費或私費等內容。資料顯示,云南早期的藝術教育和社會藝術活動在清末民國時期與全國的平均水平基本相當,與內地其他省份相差不遠。這也證明了清末民國時期云南地方政府對教育的重視。通過查閱《官報》及一些相關歷史資料,紅帆教授認為清末民國時期云南國內外藝術留學生應當有百余人,他們對云南近現代學校藝術教育的發展和社會文化藝術事業的推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但對此進行研究的云南學者鳳毛麟角,對藝術類留學生的研究更是空白。而這也是紅帆教授為云南音樂教育者指出的未來研究方向。
最后,著作中對學界一些存在爭議的問題給予了澄清。例如對云南省美術學校的誤讀及藝術家個人藝術成就的補充。云南教育界普遍認為云南美術學校創辦于1923或1925年,2多方考證之后,確認云南省美術學校創辦于1924年3月,地址在昆明綠水河畔的雙塔寺,停辦于1930年。此外,教育界認為云南省美術學校除了設有音樂、繪畫、工藝及雕塑研究科以外,還有農、林、師范科并辦有中學。3而檔案館資料顯示,云南省美術學校并未設置農科、林科及中學。4從這些很小的細節可看出紅帆教授的細心及精益求精。為了確定誰是云南西畫第一人,紅帆教授輾轉于昆明、上海、杭州等地,查閱了大量檔案材料和歷史文獻并采訪了董貫之后代,確定董貫之先生是云南美術史上最早的西洋畫家,糾正了云南美術界長期以來的錯誤觀點,重現了湮沒在歷史文獻中不為人知的董貫之先生的生平事跡,彌補了云南近現代美術史和美術教育史上的空白,給予了董貫之先生極大的尊重。5音樂教育方面也如此,因無學者對此專門研究,紅帆教授在日本學習期間,經過大量閱讀和排查資料,發現有明確史料證明的、云南留日學生中回國開辦學校、培養專門音樂人才的第一人是周維楨。其于1909年在昆明創辦了“同化女學堂”及“女子風琴傳習所”,使得云南的教育有了近代新式藝術教育的新氣象。李燮羲是云南第一個赴日本專門學習音樂者。其1904年赴日就讀東京音樂學校,在校期間寫成云南近代史上第一篇音樂美學和音樂教育的論文《音樂于教育之功用》,為中國近代音樂史的開篇畫上了濃重的一筆。李廷英先生亦不能不表。李廷英赴日留學學成歸國后創辦了云南美術學校,美術學校當時設置音樂科,開設多種專業課程:鋼琴、聲樂、樂理、作曲、二胡、簫等。從所開課程來看,云南美術學
校音樂科開創了云南高等音樂專業教育的先河。6可以說,周維楨、李燮羲及李廷英先生對云南近現代專門音樂藝術教育的貢獻廣大而深遠,為云南音樂教育奠定了發展的磐石。作為一個音樂教育者,如果對自己本省、本地區音樂教育的源起都不甚了解的話,如何傳承、如何繼往開來都將成為一句空話。紅帆教授主修歷史學并非音樂學,但其從歷史的角度入手,再加之良好的日語功底,為我們展示了云南近現代音樂教育的原貌,這讓我們自嘆弗如。
作為研究者個人來講,研究歷史意味著孤獨、寂寞、忍受。作為一個女人,在繁忙的教學、瑣碎的家務之余,還要騰出大量時間從事課題研究,尤其是歷史研究,這期間的百般滋味只有研究者知曉。在無任何可參考與借鑒的事實面前,一切都要從頭開始。于是乎,六年的資料收集(檔案館里近二十萬字的手抄資料梳理、加工、考證、歸納、總結),東京、上海、杭州數次往返的求證,紅帆教授辛勞其筋骨,虛乏其體膚,忍受了各種心理、生理的不適與痛苦,這才完成了云南教育史上的第一本藝術教育史。這對于云南藝術教育來說,首次讓我們找到了“我們的根”,回答了“我們從哪里來”,研究的價值不言而喻。正因為此,我對紅帆教授的研究才有諸多感慨和敬意。
總的說來,一篇論文或專著的真正功夫,看其文獻還可知其研究的深度。紅帆教授所著《云南近現代藝術教育探源》是一篇意義恢宏、牽涉廣泛的重要選題。姑且不說內容涉及歷史、美術、音樂、戲劇、古文就已經是相當紛繁復雜了,事實上該著還與政治、經濟、教育、文化有關。面對如此復雜的研究,這不僅需要扎實的基本功底,還要有高超的駕馭材料的能力。紅帆教授專著在文獻閱讀與選擇上,選材精當、安排得當、運用恰當,特別是對每個論題的已有研究非常熟悉,可以說她做到了對每一份材料都了如指掌,并且能在相互比較的基礎上加以篩選、運用和在前人的基礎上有所創新,這是極為可貴的。再就是古文的運用問題,大凡跟歷史有關的選題,肯定都會面臨要引用許多文獻。在一些著作中,有些作者連篇累牘,不停地引經據典,整頁抄錄大段古文,看起來似乎很深奧、很具學術性,甚至由此也會落一個論據充分、學風嚴謹的好名聲,但效果未必最佳。紅帆教授的著作在文獻的運用和解讀上則非常貼切,平實自然,畫龍點睛,不是為了引用而引用。特別是作者還采用了大量第一手資料和統計數字,其個案研究所得來的數據無疑是獨特的、專門的。同時她還能借助出國訪學的機會,搜羅經典,醉心學術,在本著中就有許多第一次直接從外文文獻中翻譯過有關近現代云南留學生學業、考試等方面的資料,這些文獻與國內已有資料相配合,就使得該著在材料上更勝一籌。此外,該著不僅視野宏闊、層層推進、結構嚴謹、邏輯性強,尤其是文字順暢明快,富有感染力。可以說,該書從序言到后記都不僅有學術價值和教育意義,而且自始至終散發著作者對學問與人生、藝術與教育那種濃烈的情感、思考和回味,恒久綿長。
注釋:
1(#云大歷史系學者周立英在2012年出版的《中國民族史研究叢書——晚清留日學生與近代云南社會》專著對于早在2009年已發表出版的紅帆有關云南留日藝術學生的研究論文和專著缺乏關注,無異于對云南留日藝術學生及其對云南文化藝術發展史研究的重大缺陷,與其專著題目不相吻合。缺失文化藝術研究是周立英專著的不足。
2紅著資料來源:《續云南通志長篇》《云南省志·教育志》《云南教育史》《云南教育發展簡史》。
3劉光智.云南教育發展簡史M.貴陽:貴州教育出版社,1993:125.
4云南省檔案館《云南省立美術專科學校呈報學生名冊及成績表》。
5紅著資料來源:云南省檔案館《留日滇籍學生關于經費給行政公署和教育司的函呈》(1914年)、《云南教育行政報告書》、《銓敘局咨送教育司人事任免通報》(1922年)。
6紅著資料來源:東京藝術大學圖書館《東京音樂學校一覽》;云南省檔案館《云南省官費、自費生人數及學生年齡表》;日本東京日華學會編輯:《日華學報·日華學會寄舍在宿學生名表》。
(責任編輯:張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