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黃希維
學校:株洲市第二中學
“再過幾天,門口毛姨的店子就要關門了。”媽媽把酸奶放進冰箱里,在圍裙上抹了兩把手,“找個時間去看看要買些什么。”
彼時的我正在看電視,聽了這句話,目光也沒挪開,只是動了動嘴:“啊,是嗎?好可惜哦。”
媽媽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低頭進了廚房。
簡單的寥寥幾句對話,大概只有二十秒。這之后,大家該干啥干啥,誰也沒有停下手中的活,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對話一樣。
這家小店子于我而言,應是再熟悉不過。
打記事起,店子就在小區門口,一家三口人,就靠著這小店子慢慢熬。原是老大家租的門面,下崗的弟弟妹妹也要有口飯吃,拖兒帶女來投奔。先還相安無事,日子久了,也不乏扯皮打架……
小時候,細伢子總會一天兩三回地往那跑,買點吃的買點玩具。大人們也都去他家買東西,久而久之成了常客。大家熟了,一些事也隨意起來。想買點什么發現忘帶錢了,過些時日再還便是。幾毛幾分的零頭也麻煩,直接從賬上抹掉。小孩路過,叫進去給幾粒糖。從幼兒園、小學、初中一直走到今日,日子也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店家經營十年如一日,從未發生過不快。等我慢慢長大,縱使忙些了,也總會鄰里鄉親地打招呼。
從來沒有想過這家店子會關門,而這一天,真真正正地來了。坐在柜臺里向路過的人打招呼的老板娘,那只整天趴在水果攤前的大花貓,連同里面的一切寶貝,就要消失不見了。
當這一天來時,我卻有點木然。十幾年的日子多少有點情分,想著熟悉的伯伯阿姨可能不再相見,本該為此傷感一小陣,可是什么波瀾也沒有,在平靜得不能再平靜地一場甚短的對話中結束,我也僅僅是“知道了”。
下午去買了幾樣文具。店子落地的玻璃上貼著大大的海報,紅紙黑字寫著清倉打折,格外刺眼。走進店子,向老板娘問好。她咧開嘴,眼里窩著點淺淺的黯淡,說我上高中了,好久都見不到一次。我定定地看著她,歲月在她身上走得真是自私,帶走了她烏黑的鬢角和飽滿的臉頰。我徘徊在貨架間,眼神飄忽不定。墜著金色流蘇般的十六年,就要隨著小店子,成為再也摸不到的過去。老板娘在柜臺上微微探出身子,叮囑著“崽崽,需要的才買,不需要的就不買啊。”我的手頓了一下。
嘴上不說,心里卻清楚,這就是所謂的告別。他們看著我從小到大,今天便也要斷了。
從此,各有各的路要走,或許不再相見。
——執筆至此,心中是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兒,像悶了好大一口陳醋,酸楚著,不忍著。十多年的人情,“倏”地沒了,竟也沒有更多的傷心無奈,只是知道“它發生”了,那世上也必有許多類似的事存在。親近了好久的朋友,不知怎的在某一天突然翻臉了。一直帶在身邊的物品不經意間再找不回了。一些從沒發生過也從沒想過會發生的事情發生了,可是除了一聲嘆息,好像也沒有更多的了。
日子還是要過,路還是要走。世上的陰差陽錯從未停歇,一切都是尋常。
都說君子之交淡如水,其實世上很多事,更比一碗水淺淡。日子如水嘩嘩流逝,我們經歷著,思考著,思想也在時光中一遍遍洗滌。很多時候,過了就過了,不再去問,也不想去問,繼續踏踏實實地向前走。
可是有多少情,多少事,多少人,都已在這淡淡中不見了呢?
點評:從標題來理解,這應該是一個很寬廣的范疇,但作者從一家小店的關門和分別作為切入點來體現,應該說構思是非常奇妙和獨特,但正是從生活的重心里提煉出一個看似無關痛癢的事件,還原了生活的一些真實一些淡然和一些無可言說的痛楚。該文自然純樸,真正體現了我手寫我心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