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
詩人王恕女士生活在黑龍江省五大連池市。她是黑龍江省作家協會會員。不久前由現代出版社出版的詩集《秋林樺影》精美面世后,受到詩友的廣泛關注和青睞。她是尾山農場中學退休教師,在學生時代就酷愛文學,喜歡寫作,尤其是對詩歌創作情有獨鐘。她在上世紀的九十年代已經開始在《北大荒文學》雜志上發表作品了。
《北大荒文學》雜志曾發表過張抗抗、遲子建、王左泓、常新港等知名作家的作品。這本雜志在全國文學界知名度非常高。
王恕能在《北大荒文學》雜志上發表作品,可見其文學功底是深厚的。
她的職業是教書育人,授業解惑,在致力于教學工作的同時,她經常利用節假日,閑暇時間寫作。她關注大自然,如同一位行者,走在風景秀麗的山路上,把黑土地的風貌囊括在創作中。
我第一次跟她通電話,她快言快語,侃侃而談,如同下的及時雨,想把所有的苦悶、不愉快一股腦兒地倒出來。她講著她的生活,講著她對文學的熱愛,講著她的文學經歷……我幾乎插不上言,只能傾聽著,有發懵的感覺。她在自己的生活里自我陶醉,我偶爾插言說上幾句,可話題又被她扭過去了,又被扯進她的話題里。我感覺到了她的無奈與熱愛。她熱愛文學,有著在創作上的苦悶與無奈。她說:吳老師,我沒專門學習過寫作,也沒有哪位老師輔導過我,我就像是一個在野地里的孩子,沒人管,沒人問,自然生長,遇見你了,你多支持……
我聽著詩人王恕女士的話,心潮涌動,這種涌動不是高興,而是帶著隱隱地痛。文人相輕是古時候就有的事,不是新出現的問題。那么,王恕的創作水準到底怎么樣呢?我帶著疑慮,進入這個愛好文學的“野孩子”作品中。
王恕女士在《從未給夜晚下定義》這首詩中寫道:
種子在豆莢里挑燈夜讀
黑土地收緊纖繩
雁陣南飛,已不是當年那群
白樺樹睜著眼睛,困了
想到那些風車
一直不暈
野蒿覆蓋小路,漢字里穿行
一滴水異鄉瘦弱
迎向火焰,吹起口琴,心就濕透了
飲盡杯中山水
夕陽無人認領,坐在山下
從未給夜晚下定義
這首詩第一行詩文是寫種子在豆莢里挑燈夜讀,夜讀就是在夜晚讀書。挑燈就是在燈光下。詩中把讀書與豆莢聯系在一起,是說在繁忙的季節,擠壓休息時間讀書。證明詩人非常勤奮,有著理想與志向。
第二行詩文寫出了這個季節的時間。這行“黑土地收緊纖繩”詩句有點難懂。黑土地大家都知道,纖繩也被眾人知曉,可把兩者看似不粘連的事放在一起,組成詩句,就不容易理解了。在這行詩句中是想表達黑土地的現狀,或處在什么季節,我認為寫的是秋季。
北大荒黑土地的春季是舒展的季節,夏季是釋放的季節,冬季是沉睡的季節,只有秋季才是收獲的季節,秋季是與冬季交接的季節。
北大荒的秋季,天氣漸涼,田野上的農作物處在收獲時,顆粒歸倉。人們勞動的身影由多漸少。我推測詩人想到的是田野里農作物的減少,人們勞動身影的減少,萌生了“收緊”的詩意。
第三行詩句寫出了季節的變化。寫大雁的生活習性,大雁是冬季來臨之前往南飛,春季到來時往北飛。
雖然是往南飛,生活規律沒變化,但雁群中的成員卻發生了變化,或許飛往北方的成員已不在其中了,或許飛往南方的雁群中加入了新成員。
這首《從未給夜晚下定義》,在第一節寫到了讀書、寫到了秋收的土地、飛往南方的雁群等三個不同話題。這三個話題之間好像沒有關聯性,只在意與詩的主題吻合。
詩的第二節第一行詩句是把白樺樹比喻成人的表情。人困乏時打盹,詩中寫白樺樹睜著眼睛困倦了。詩人怎么觀察到白樺樹困了呢?我推測詩人是想表達一種思想,想訴說一種意境。這是什么思想,又是什么意境呢?在這行詩句中是看不出來的。
第二行詩句寫:想到那些風車。第一行是寫白樺樹,第二行是寫風車,風車與白樺樹兩者不同,毫不相干。詩人把兩者連在一起,用跳躍性寫法,巧妙構思,凝練成詩句。
第三行詩句寫:一直不暈。直觀理解這句詩文,就是頭不暈。
讀過這節詩句后,能感覺到想表達的思想嗎?我認為不能,那么,帶著不解與猜測,接著往下讀吧。
詩的第三節第一行詩句寫“野蒿覆蓋小路”,這句詩意簡單,在鄉村生活過的人都知道,在田間小路兩邊是草叢,野蒿生長遮蓋住了小路。但后面的“漢字里穿行”是什么含義呢?我認為是表述心情。
第二行“一滴水異鄉瘦弱”。詩句中的“一滴水”又是在“異鄉瘦弱”,“水”不用過多解釋,但水與“異鄉瘦弱”組成詩句就不好理解了。“瘦弱”通常是寫人,或動物,很少有人把“瘦弱”比成水。
詩人這么寫了,寫的這么自信。她在這行詩句中寫的是什么意思呢?我一時沒讀懂。雖然暫時沒讀懂,但感覺詩的語言比較好。
第三行“迎向火焰,吹起口琴,心就濕透了”這行詩句寫迎著火焰吹口琴,描寫是明了的。可是后面的“心就濕透了”有點不好理解。只從這一行詩句解讀是比較難的,假如聯想到前一行“一滴水異鄉瘦弱”,把兩行詩句聯在一起分析,相對就好理解了。詩句“一滴水異鄉瘦弱”與“心就濕透了”能想到身處異鄉的人,由人想到感情。在“一滴水異鄉瘦弱”這行詩句中寫的“水”,應該是指感情。而在“心就濕透了”這行詩句中的“濕”,應該是心情不好,或傷感的狀態。這行詩句的詩意是,面對火焰吹著口琴,心情有些憂傷。
在夜晚,對著火焰,吹著口琴,這是多么傷情的場面。
這句“飲盡杯中山水”是夸張性的書寫。
這句“夕陽無人認領,坐在山下”,可以讀成坐在山下,看著落去的夕陽。但“無人認領”是何意呢?顧名思義,認領就是被領走。夕陽行走在落去的路上,沒人認領。誰能領走夕陽呢?我推測詩人可能是寫自己的心情。
詩人在夕陽下落時,一個人坐在山下,有著寂寞與孤獨,有著無處可歸的心情。
這句“從未給夜晚下定義”是這首詩的中心聚焦點,從直觀理解就是沒給夜晚做出任何結論,整首詩應該也是這個主題。
雖然這首《從未給夜晚下定義》主題明確,語句簡潔,凝練,好讀,但不易讀懂。
閱讀她的詩應該具備一定文學素養,否則會有找不到頭緒的感覺。
這就是詩人王恕女士的“野孩子”寫作風格嗎?
只憑一首詩,或一部作品,就給某位作家或詩人的創作風格下結論,有點太早了,會產生誤讀。我們不妨再讀一讀她的《秋天敞開端口》一詩。
秋天敞開端口,站成一句話
無聲地淹沒行囊
夏已淡出,季節有沒有n個去處
太陽搖動七彩折扇
一場場盛大演出遞次排列
大自然早已暗喻,一枝一葉
果實云游,江河裸奔
云開始不吝嗇眼淚
沒有得到就無所謂失去
臂膀酸酸,土地舉累了,也會放手裁剪
攝像頭上一窩雛燕正放單飛
意象爬過眼瞼
蝴蝶把高樓當成了森林
遠方更遠形如香爐
那些麥田怪圈,令人咋舌
這首詩的第一節寫秋天來了,夏季離開。在寫季節的交替,季節在轉換時是否有另外的選擇。
這兩句“站成一句話/無聲地淹沒行囊”,有意把季節比喻成人,把秋天與夏天的交替比喻成人的行程。
詩的第二節是寫在秋天的季節里,自然界的豐富多彩,景觀變化及飛鳥的生活習性。
第三節是詩的結束語,有著把前面的詩意凝聚在一起的用意。
王恕女士在《秋天敞開端口》這首詩中,語句跳躍性大,詩意抽象,好像只為呈現一種場景,而不是在寫某件事或某個景觀。
這首《秋天敞開端口》在寫作手法上與《從未給夜晚下定義》看上去有些相似。雖然兩首詩讀起來都感覺輕松,但找不到明確的詩意。不是找不到詩意,而是詩人把詩意埋藏得太深,不容易讀出來。
那么再讀一讀《烘干鳥鳴》這首詩,看這首詩是否延續了前兩首詩的創作手法。
夜,雙手交叉
像思想深邃幽雅的隱者
目測,心蓮每一次開合
閃電快速在天空植下一棵棵樹
卻跌落海床
觸摸靈魂的溫度
一場夏雨淋濕鳥鳴
暖陽乍現
睜開眼已回到最初
被愛瞅落的星月如茶
沉入杯底棲息
有你就是晴天
即使云飛雨過
都不會輸給夢
我在讀這首詩時,心靜得如同沒了心跳,似乎想用最靜的思維,尋找出詩的內涵。
這首詩的題目是“烘干鳥鳴”,這是詩的中心思想,詩意應該圍繞詩的中心思想展開。然而,在詩中幾乎找不到有關鳥的詩句。當然不直接寫有關中心思想的詩句,也是詩歌創作中的一種風格。但是,不呈現不等于沒有,不等于不存在,而應該是潛藏性存在。
《烘干鳥鳴》這首詩的中心思想是潛藏性的,并且潛藏得非常深。詩句前幾行寫了夜、心蓮、閃電、海床及靈魂等許多事物。這些事物有的抽象,有的形象,也有邏輯性。但是,在做了大量鋪墊之后,只寫了“一場夏雨淋濕鳥鳴”。她寫的詩句距離詩的主題似乎較遠,好像與主題無關。
這行“一場夏雨淋濕鳥鳴”的詩句出現后,詩文發生了大轉換,寫到了暖陽、星月、杯底等景物。此后,再沒出現與“烘干鳥鳴”有關的詩文。
這種風格的詩,如果按照常規讀,是難讀懂的。
詩的主題是“烘干鳥鳴”,如果在詩中體現不出來這種意境,無疑是創作上的失敗。詩文中是否體現出中心思想呢?
我把這首詩的語句從前到后梳理了一遍,尋找詩意。我發現詩意深深藏在其中,如同一個人隱藏在森林中似的,只有努力尋找,才能找得到。這首詩,讓我費了許多心思才讀懂。我不知道別的閱讀者是否愿意這么費神讀。
讀過 《從未給夜晚下定義》《秋天敞開端口》《烘干鳥鳴》三首詩后,感覺她確實是詩界創作中的“野孩子”。她的詩風與眾不同,不按套路出招,詩文懸念大。當然,不同的詩風才能體現出文學的多樣性。如果同出一轍,就沒新意了。
雖然我喜歡王恕女士的詩,但不知道別人是否喜歡。我得提醒王恕女士考慮讀者的心思,在浮躁的生活中,讀者能懷揣猜測的心情讀詩嗎?
北大荒的黑土地是一片沃土,不只有萬畝良田,還有一望無垠的荒原。荒原上生長著茂盛的紅蒿白草。祝愿這位詩界的“野孩子”能走出創作的荒原,順利前行,也希望眾人接受她這位不同風格的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