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現代漢語語法研究的思考※

汪國勝

（華中師范大學 語言與語言教育研究中心，湖北 武漢 430079）

一、研究現狀

漢語既是我們國家的官方語言，也是聯合國的六種工作語言之一。漢語的研究，無疑需要突出現代漢語。新時期以來，就現代漢語的研究來說，語法研究最為活躍，成果也最為豐碩。但語法的問題不易覺察，語法的規律比較隱蔽，因此研究的難度最大，還有不少尚未涉及或關注不夠的領域，還有很多有待探究的問題和尚未解決的難題。

檢視已有成果，我們看到，現代漢語的語法研究偏重于本體，應用方面尚未得到應有的重視。就本體研究來說，偏重于共同語（普通話）語法的研究，直到本世紀，方言語法才逐漸成為研究熱點。但從已經發表的方言語法論著來看，大多偏重于單點方言的事實描寫，缺少多點方言的比較研究。再就共同語語法的研究來說，偏重于書面語語法，口語語法的研究極為薄弱，其研究的廣度與深度遠不及書面語語法?？谡Z語法事實的描寫與規律的揭示還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從研究所涉及的區域來看，以往著眼于境內，對境外的華語語法關注不多?，F有的少量研究，主要涉及華語的詞匯問題，語法問題尚未引起足夠的重視。就應用研究來說，有兩點值得指出：一是教學語法的研究著力較少。從“暫擬系統”到“系統提要”，經過幾十年的使用，已經暴露出不少問題，需要進行修訂。二是機用語法的研究重視不夠。比如，復句的本體研究成果豐碩，但面向信息處理的復句研究卻相當薄弱。

著眼于社會需求和學科發展，現代漢語的語法研究需在以下三個方面予以重視：（1）教學語法。國家和個人語言能力的提升，需要加強漢語的母語教育；隨著漢語國際地位的日益提升，漢語已經成為越來越多國家的語言教育和個人語言學習的一種選擇。因此，漢語的母語教育和國際教育有待加強，教學語法應能滿足教學的實際需要。（2）機用語法。未來的競爭在很大程度上表現為一種科技的競爭，語言的信息處理將成為科技競爭的一個重要領域。因此，需要重視面向信息處理的語法研究，為中文信息處理提供語法成果的支持。（3）方言語法和全球華語語法。語言是資源，是文化的載體，是國家軟實力的重要體現。保護我國語言資源，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已經成為國家的一種發展戰略。華語是全球華人情感的紐帶和文化認同的根基。因此，漢語方言語法和全球華語語法應該作為語法研究的重要方面。

總的來說，現代漢語的語法研究雖然進展顯著，成果突出，但還不能滿足國家發展和學術發展的需要。面向國家需求，聚焦學術發展，未來的現代漢語語法研究需要從兩方面加強。（1）在繼續深化本體研究的同時，加強語言教育、信息處理等方面的應用研究，加強本體研究成果向應用領域的轉化。（2）本體研究的深化和理論認識的提升，需要更多地關注和加強全球華語語法、口語語法和方言語法的研究。

二、研究規劃

根據國家需求，結合自身優勢，我們將“現代漢語語法”確定為科學研究的主攻方向。我們的發展思路是：“本”“用”并重。既重視本體研究，也重視應用研究。本體研究是基礎，應用研究是導向。將本體研究和應用研究結合起來，使之相互支撐，協調發展，實現科學研究的社會價值。我們的目標追求是：創新、精品、特色、服務。即：加強理論創新，打造學術精品，創建中國特色，服務國家戰略。

“十三五”期間，我們圍繞主攻方向，瞄準學術前沿，面向國家需求，確定了5個重大項目，涉及本體研究和應用研究的四大重點研究領域——漢語語法、漢語方言、語言教育、信息處理。5大項目內容上相互關聯，涵蓋了現代漢語語法研究的四大方面：共同語語法、方言語法、教學語法、機用語法。項目設計中，突出了作為基礎的共同語語法的研究。具體項目為：

（一）本體研究

1.漢語語法

（1）南亞華語語法研究

（2）現代漢語口語語法多層面多角度研究

2.漢語方言

（3）湖北方言及漢語方言語法比較研究

（二）應用研究

1.語言教育

（4）現代漢語教學語法研究

2.信息處理

（5）基于小句中樞理論的有標復句層次關系自動識別研究

為了完成項目任務，實現研究目標，我們在研究思路上將強調“三個結合”：第一，本體研究與應用研究的結合；第二，微觀研究與宏觀研究的結合；第三，強化優勢與彰顯特色的結合。同時，重視“兩個加強”：第一，加強聯合攻關；第二，加強學術交流。

三、研究內容

主攻方向“現代漢語語法”，就其研究的基本內容來說，包括共同語（普通話）語法、方言語法、教學語法、機用語法四個方面。我們“十三五”期間的重大項目就是從這四個方面來規劃和設計的。

項目一：該項目將對東南亞的泰國、印尼、菲律賓、緬甸等四國的華語語法進行考察。一方面，力求揭示四國華語共同語語法的主要特點和基本面貌，了解四國華語方言（如泰國的潮汕話、印尼和菲律賓的閩南話、緬甸的云南話）與大陸方言的差異；另一方面，調查華語在這些國家的使用狀況以及變異與發展的情況。

項目二：本項目以現代漢語口語為對象，選擇認知和言說類高頻動詞、“N+N”和“在+NP”短語、“你說”和“那個什么”構式、條件句和“被”字句等具體問題，進行多層面、多角度的專題性考察。通過考察，力求揭示漢語口語語法的有關規律，并以“點”見“面”，觀測漢語口語語法的概貌，帶動口語中詞、短語、構式、句式等問題的考察，從而推進漢語口語語法的深入研究。

項目三：該項目選擇6個具有代表性的方言點，對湖北境內中西部的西南官話、東北部的江淮官話和東南部的贛語進行全面深入的考察。通過考察，力求展示湖北方言的共時面貌，反映湖北方言的歷時演變?？疾熘袑⑼怀稣Z法的內容，并以此為基礎進行延伸和拓展，選擇“可能”“處置”“否定”“被動”“比較”“體貌”等重要的語義范疇，開展跨方言的綜合比較研究。通過研究，力求揭示漢語方言語法的主要特點，展示漢語方言語法的基本面貌，獲得對漢語方言語法較為清晰的認識。

項目四：該項目將對目前中學和高校現代漢語語法教學的現狀進行全面的調查和分析。在此基礎上制訂新的能夠適應社會需要、反映學科進展的科學實用的漢語教學語法系統，并編寫與新訂漢語教學語法系統配套的教材或教學參考書；同時，還將編寫一套國別化的對外漢語教學語法項目表。該項目的實施，有助于提升現代漢語的教學質量，促進漢語母語教育和國際教育事業的發展。

項目五：該項目研究有標復句層次關系的自動識別，重點考察復句關系詞語（標記）在復句中的表現，內容涉及復句關系詞語的省略、連用、復用、嵌套、移位、擴展等。通過考察，力求基本弄清標記和句式之間的對應關系，并在此基礎上，設計一個基于關系詞語的復句關系和層次的自動句法分析器。該項目的實施，有助于推進漢語信息處理的研究。

下面是5個項目的具體內容。

（一）東南亞華語語法研究

隨著我國綜合國力的日益增強和國際地位的不斷提高，華語（漢語）的使用范圍越來越廣，華語的國際影響也越來越大。但由于社會、歷史和地理等方面的原因，地區華語在語音、詞匯、語法上形成了不少差異，給人們的言語溝通帶來了不同程度的困難。如何溝通地區華語，使華語充分發揮其交際功能，關系到華語在環球背景下的進一步發展，也關系到國家形象的展示，需要加強研究，提出應對策略。

本項目在我們已對新加坡和馬來西亞的華語語法進行研究的基礎上，進一步對東南亞的泰國、印尼、菲律賓、緬甸4個國家的華語語法進行考察。在研究思路上，將突出重點，兼顧其他。具體來說：（1）重點調查華語共同語，在方言突出且使用頻繁的區域，也調查代表性方言。（2）重點考察語法問題，也兼顧考察相關的應用問題。（3）重點調查口語，對于有華語紙質媒體和華語文學創作的地區，也兼顧考察其書面語。

本項目的研究，從現實來說，有利于了解全球華語的基本面貌及使用情況，促進華語的健康發展；有利于增強全球華人的文化認同感，促進全球華人的大團結；有利于提升國家軟實力的建設，推動“華語教育”事業的發展。從學術來說，可以深化對“整體漢語”語法的認識；可以為語言接觸和語言變化的研究提供富有價值的資料，促進理論語言學的建設。

（二）現代漢語口語語法多層面多角度研究

口語和書面語是語言研究中的兩個重要維度，二者的語法差異自然成為學界關注的熱點。比較而言，漢語口語的研究要薄弱得多，其研究的深度與廣度遠遠不及書面語研究。因此，要全面認識與把握漢語語法的整體特點，很有必要加強口語語法的研究。本項目針對口語語法，提出一個研究的范圍和思路，實施時將會選擇若干具體問題著手。所謂“多層面”，是就研究內容而言，擬涉及詞、短語、句子等不同層級的語法實體；所謂“多角度”，是就研究方法與分析理論而言，會涉及“小三角”（表－里－值）和“大三角”（普－方－古）的立體考察思路，涉及基于大規模語料庫的定量方法，并綜合運用“小句中樞”“會話分析”“互動語言學”“語法化”等語言學理論。比如，本項目擬考察前10位的高頻動詞（包括認知動詞“覺得”“知道”“想”“認為”、言說動詞“說”“講”等）的句法特征、后接賓語的特點、語義的演化、高頻動詞之間的組配、與人稱代詞的共現等問題。高頻動詞在口語中的用法極為復雜，涉及語言的演變共性、句法與語義的互動、話輪的構建、話語功能等多個方面，它們在口語中的句法、語義、語用特點需要進行多層面多角度的考察。再比如，條件句的各類功能（如“推知”“評價”“質疑和挑戰”“對他人行為的建議”等）在自然會話中的分布傾向如何？制約其使用頻率與分布傾向的因素有哪些？這些涉及句式的自身句法、語義與語用特點，需要結合具體的上下文、語體特征、語體功能、交際目的等多重因素，才能做出準確的描寫與合理的解釋。

本項目擬選擇若干問題（比如高頻動詞、“在+NP”短語、“你說”構式、條件句等）展開專題研究。這一研究，既是一種研究思路的探索，對于漢語口語語法規律的全面揭示和漢語演變的深入研究也有積極的推動作用，還可以為詞典的編撰、漢語教學和漢語信息處理提供支持。

（三）湖北方言及漢語方言語法比較研究

本項目內容包含兩個方面：

1.湖北方言研究。湖北地處我國中部，處于漢語南北方言（官話和非官話）的交匯過渡地帶，語言狀況相當復雜。根據目前學界關于漢語方言的分區，湖北境內分布有贛語（東南部）和屬于官話系統的江淮官話（東北部）及西南官話（中西部）。就境內的贛語來說，相鄰市縣之間有的難以通話，可見內部差異之大。研究湖北方言，無論是對方言史、漢語史和語言（方言）接觸問題的研究，還是對湖北地域文化的開發，都有著重要意義。

本項目擬從湖北境內的西南官話、江淮官話和贛語中選擇具有代表性的6個點作為調查對象，即西南官話的荊州、宜昌、襄陽、恩施，江淮官話的黃陂，贛語的大冶。將分別對6個點的方言從語音、詞匯、語法等方面進行全面考察，揭示其特點，發掘其規律；同時，通過歷時比較，反映湖北方言的發展演變。6個點的調查將依據統一的要求進行，以便項目后期的比較研究。調查中將突出語法的內容。本項研究力求反映湖北方言的共時面貌，觀測自上世紀30年代以來湖北方言的演化過程，促進漢語方言和整體漢語的研究。

2.漢語方言語法比較研究。20世紀80年代以來，漢語方言語法的研究受到學界的關注和重視，并且取得了重要進展。但總體來看，以往的研究大都偏重于單點的描寫，缺乏多點的比較，難以從整體上揭示方言語法的特點，反映與共同語語法的差異。本項研究將有助于認識“整體漢語”的語法面貌，有助于深化漢語方言語法和漢語語法史的研究，對于應用語言學和理論語言學的建設，也有著重要的意義。

本項目將以湖北方言研究為基礎，并充分利用已有的研究成果和正在實施的“中國語言資源保護工程”的有關材料，選擇若干重要的語義范疇（可能、處置、否定、被動、比較、體貌等），開展跨方言的綜合比較研究。一方面，從共時角度揭示不同方言語義范疇表達的共性和個性及有關規律；另一方面，從歷時和類型學角度分別說明語義范疇不同表達形式的歷史來源和類型分布，并從理論上加以認識和總結。本項研究力求顯示漢語方言語法的基本面貌和主要特點，獲得對漢語方言語法較為清晰的認識。

（四）現代漢語教學語法研究

現代漢語教學語法涉及兩個層面：一是漢語作為母語的教學語法，一是漢語作為第二語言的教學語法。本項目將重點放在第一層面。

20世紀50年代以前，我國沒有統一的漢語教學語法系統；學校的語法教學，用的都是專家語法。直至50年代中期，才在張志公先生的主持下，形成“暫擬漢語教學語法系統”（簡稱“暫擬系統”）。“暫擬系統”是我國第一個全國通用的漢語教學語法系統，影響很大。由于“暫擬系統”的出現，不僅中學的漢語語法教學有了統一的依據，而且很多大學在語法教學中也紛紛采用，甚至專家們研究語法問題，也或多或少地以這個系統為參考。

經過20多年的使用，人們不斷發現“暫擬系統”存在的問題，要求修訂的呼聲越來越高。80年代初，學者們對“暫擬系統”進行了修訂，并于1984年公布了《中學教學語法系統提要》（簡稱“系統提要”）。直到現在，無論是中學的語文教學，還是高校的現代漢語教學，語法基本上依據的是“系統提要”。從“暫擬系統”到“系統提要”，說明了我國的漢語教學語法系統在不斷地改進和發展。

進入21世紀，針對語法教學的新問題、社會發展的新需求和學術研究的新進展，不少學者提出，要對“系統提要”進行全面修訂，建構新的漢語教學語法系統。一方面，中學和高校的語法教學遇到了困境，教學效果遭到了質疑，有人甚至提出要取消語法，這不僅反映出教學方法上的缺陷，也反映出教學內容和語法系統上的問題。另一方面，學術研究的新成果需要在教學中得到體現，社會的發展也對漢語語法教學提出了新的要求，特別是對外漢語教育事業的蓬勃發展，給漢語語法教學提出了很多新的問題。另一方面，社會的發展對語法教學提出了新的要求，學術研究的新成果也需要在教學中得到體現。因此，進行必要的知識更新，貼近當前的教學需求，制定新的漢語教學語法系統，已成為語文和語言教學的當務之急。

本項目研究主要包括三方面內容：（1）對目前中學和高校的漢語語法教學現狀進行全面的調查研究，并對現行漢語教學語法系統進行客觀的分析評價；在此基礎上，制定新的能夠適應社會需要、反映學科進展的科學實用的漢語教學語法系統。（2）編寫與新的漢語教學語法系統配套的現代漢語教材或教學參考書。（3）根據新的現代漢語教學語法系統，編寫一套國別化的對外漢語教學語法項目表。

本項目的實施，一方面通過吸收最新的漢語語法研究成果（特別是理論語法研究成果），可以進一步完善現代漢語教學語法系統，為現代漢語的課程教學提供科學實用的教材和教學語法項目表，從而促進現代漢語教學質量的提升，推動漢語母語教育和國際教育事業的發展；另一方面，通過對現代漢語語法教學過程中存在的問題展開全面的調查研究，也可以進一步推動現代漢語語法研究的深入和發展。

（五）基于小句中樞理論的有標復句層次關系自動識別研究

新時期以來，漢語復句的本體研究取得了一系列重要成果。如何利用復句研究的現有成果，著實推進漢語信息處理的研究，是一個具有重大現實意義的課題。

本項目將以“小句中樞”理論為指導，對有標復句層次關系的自動識別進行較為系統的研究。研究主要從三個方面來展開。（1）夯實研究的基礎。為了扎實推進漢語復句信息處理工程，需建立一個包含預處理成分、復句層次、復句關系等內容的有一定規模的漢語復句深加工語料庫；在此基礎上利用統計數據了解復句關系標記的使用頻率、統計關系標記的搭配距離、發現關系標記的搭配模式、進行關系標記的識別。（2）推進研究的深入。推進面向應用的本體研究，要深入研究復句關系詞語的覆蓋范圍、配對情況，復句關系詞語的確認、省略、連用、復用、嵌套、擴展等，非復句關系標記在單句和句群中的使用情況，復句充當句內成分的情況，復句關聯模式、內部結構特點與外部功能特點，等等。（3）強化研究的應用。包括關系標記和復句復雜特征集的描述與合一運算，復句關系詞語規則的約束條件，復句關系的特征結構，面向復句領域的研究工具的開發，復句層次關系的自動分析器，等等。

本項目的研究，首先可以檢驗和完善“小句中樞”理論。研究實踐表明，“小句中樞”理論是富有中國特色的語言理論。本項目將從應用研究角度對其進行檢測和驗證，并在信息處理的研究實踐中進一步發展這一理論。第二，可以推進有標復句信息工程。通過對現代漢語有標復句層次關系的系統考察，可望獲得對有標復句內部小句句法關聯、小句語義關聯以及小句表里關聯的規律性的認識，并以此為基礎，構建語表序列跟語里關系之間的映射表，從而為有標復句的句法語義識別奠定堅實的基礎。第三，可以檢視漢語復句本體研究。漢語復句的本體研究取得了顯著成績，但還有一些分歧，比如，單復句的劃分問題一直以來沒有得到較好的解決。究竟能不能劃分單復句？怎樣劃分單復句，特別是怎樣從形式上劃分單復句？通過機器自動分析可以給這些問題一個明確的答案。除了可以檢驗分歧之外，機器自動分析還可以為不同的主張尋找到恰當的應用領域，只有經過實踐檢驗，才能看出不同分析方法的優劣。

四、研究目標

重視事實發掘，重視方法探索，重視理論總結，重視現實需求，力求彰顯學術優勢，打造中國特色。這既是我們的學術理念，也是我們的創新追求。我們的創新主要體現在如下四個方面。

1.研究視野的拓展。比如，以往對于華語語法的研究，一般局限于某一國家或地區，如“港式中文”語法的研究、新加坡華語語法的研究。這種單點的研究，未成系統，不見規模，而且不是站在全球的角度來審視區域華語，往往難以看清真實面目，對其共性特征和個性差異做出深刻的揭示。我們的研究則是在全球華語語法的視野下來通觀東南亞地區的華語，力求看清整個東南亞地區華語的基本面貌及國別差異，并從華語的區域變異中引發出理論認識。又比如，以往對于漢語語法的研究，一般偏重于書面語和共同語，我們的研究則從書面語拓展到口語，從共同語拓展到方言，力求深化對“整體漢語”語法的全面認識。

2.研究路向的變化。比如，對于漢語方言的“可能、處置”等，以往的研究大多是從形式出發；我們則是從范疇出發，考察它們在不同方言中的表達形式及其差異。過去的方言語法研究，往往偏重于事實的共時描寫，我們將“兩個三角”的研究思路運用于方言語法的研究，將為方言語法研究的深化展示值得探索的路徑，提供有益的啟示。

3.理論觀點的總結。比如，通過對漢語方言“可能”“處置”等范疇的“多邊”比較和“多角”考察，有望提出一些關于漢語語法和語法理論的新的見解；對湖北方言與周邊方言關系的考察、對東南亞華語語法差異的考察，也會引發我們的理論思考，使我們有可能在語言接觸與語言變異的理論探索上有所創新。又比如，充分利用復句標記在復句自動分析中的作用，設計出基于關系詞語的復句關系和層次的自動句法分析器，這也反映了漢語句法處理上一種創新思想。

4.應用價值的展示。比如，我們將根據華語語法的區域差異，在如何消除華語交際的區域隔閡、增強華人的民族認同感，如何促進全球華語的自然融合、引導華語的健康發展，如何推動華語的全球教育與世界推廣、加快華語的國際化進程等方面，提出具有可行性的對策和建議。又比如，我們將根據教學的實際需要，在充分吸收新近成果的基礎上，擬訂出新的現代漢語教學語法系統，這對現代漢語教學質量的提升會起到積極的作用。

五、研究意義

本方向的研究既具有理論意義，也具有應用價值。

1.有助于漢語語法研究的深化和“整體漢語”語法面貌的揭示。

漢語是一個整體。既包括共同語（普通話），也包括方言；既包括書面語，也包括口語；既包括大陸（境內）使用的漢語，也包括分布于不同國家和地區的華語（漢語）。共同語與方言之間，方言與方言之間，口語與書面語之間，境內漢語與境外華語之間，語法上必然存在著差異。在傳統的共同語語法研究的基礎上，加強對方言語法、口語語法、全球華語語法的研究，將有助于深化對漢語語法規律和特點的認識，揭示“整體漢語”語法的基本面貌。

2.有助于語言發展的追蹤和語言理論的建設。

本方向的研究將涉及語言接觸、語言變異等語言發展方面的理論問題。比如，湖北處于南北方言的過渡地帶，其方言既受東南部吳、徽、贛語的浸潤，也受西北部西南、中原官話的影響。通過對湖北方言的考察，不僅可以深化人們對過渡方言的特點的認識，還可以發現語言接觸的生動素材。華語語法存在著區域變異，其中既有政治因素的制約，也有異族語言的影響，還有地域方言的滲透。口語語法與書面語法的分野，其實也是一種變異。對這些問題的考察，對于語言發展問題研究的推進，對于理論語言學的建設，有著重要的意義。

3.有助于語言資源的保護和地域文化的傳承。

漢語方言與區域華語都是寶貴的語言資源，顯示了漢語的豐富性和學術上的重要價值。方言是地域文化的重要載體，照示著民俗民情。開展湖北方言的調查和方言語法的比較，對于我國語言資源的保護，對于中華優秀文化的傳承，有著重要的作用。華語是華人身份的標記和文化認同的根基，開展區域華語語法的調查，記錄語法事實，揭示語法差異，不光是對語言資源的一種保護，也是對華夏文化的一種傳承，對于增強世界華人的團結，促進華語的世界傳播，也會起到積極的作用。

4.有助于語言應用研究的推進和國家發展戰略的實施。

本方向強調“本”“用”結合，在加強作為基礎的語法本體研究的同時，將著力于語言教育、信息處理等應用領域的研究，服務于國家發展戰略。一方面，將語法本體研究的成果向教學語法轉化，構建新的能反映學科發展、適應社會需求的現代漢語教學語法系統，促進漢語母語教育和國際教育事業的發展。另一方面，將語法本體研究的成果向機用語法轉化，使之成為漢語信息處理的有力支撐，在科技競爭中發揮應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