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錯誤”成就經典

■安徽省銅陵市義安區第二中學/童志國

《念奴嬌·赤壁懷古》是蘇軾的經典詞作。學習這首詞時，我們發現三個很有意思的問題：第一，蘇軾所游的赤壁，并非三國赤壁之戰的古戰場（原湖北蒲圻市，現赤壁市），而是黃州的赤鼻磯，詞作通篇卻頌揚周瑜的豐功偉績，顯得很“穿越”。第二，據《三國志》記載，小喬嫁給周瑜是建安三年，即198年，周瑜時年二十四歲；而赤壁之戰發生在建安十三年，即208年。兩件事相距整整十年，但是蘇軾卻寫道：“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很明顯，小喬已嫁周瑜十年，并非“初嫁”。第三，“羽扇綸巾”是儒者的裝束，類似于諸葛亮的裝扮。周瑜是武將，怎么會出現這樣的衣著裝扮？

我們覺得有必要對上述三個“錯誤”作一番微探究，以厘清蘇軾的真正用意。就第一個“錯誤”而言，以博學之蘇軾，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黃州的赤鼻磯并非赤壁之戰的古戰場？蘇軾游覽赤壁，并非考證赤壁古戰場的真偽，而是借古抒發自己心中的塊壘。為了慎重起見，蘇軾開篇點出“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人道是”三字即表明此赤壁非彼赤壁，只是當地百姓認為這是三國古戰場之赤壁。蘇軾將當地的傳聞寫進詞作，將錯就錯，借題發揮，將周瑜與赤壁并提，有點地因人而出名，人因地而流傳千古的意味。

二十四歲的周瑜，人稱“周郎”，娶的是小喬。美人配英雄，這很符合中國人的審美觀點。十年后，即周瑜三十四歲的時候，率領孫、劉聯軍在赤壁之戰中打敗曹軍。蘇軾寫周瑜“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在笑談之間就擊潰曹軍，周瑜的將帥之才可見一斑。將小喬嫁給周瑜的時間滯后了整整十年：“小喬初嫁了”而非“小喬出嫁了”，其用意何在？我們猜測原因可能有二，一是蘇軾的無心之失，因為在創作靈感到來時，作者提筆一揮而就，忽略了歷史的真實，并沒有去考證小喬出嫁時間。二是蘇軾的有意為之，指揮赤壁之戰時，周瑜的事業達到了巔峰，此時志得意滿、意氣風發的周瑜是需要襯托的，而美人襯英雄又是古典詩詞的常見寫法，故而蘇軾將小喬“延遲”十年后嫁給周瑜，時間的錯位，成就了一段佳話。兩種可能中，我們傾向于后者。

乍一看，“羽扇綸巾”是諸葛亮一類擅長智謀的儒將的“標配”。為何將武將周瑜塑造成儒將的模樣？結合蘇軾的人生經歷，其實不難理解。在蘇軾的心目中，真正的英雄不僅僅指能在戰場奮勇殺敵、立下赫赫戰功的武將，也指智慧超群、風度翩翩的儒將。于是蘇軾根據自己的理想將周瑜“改造”了一番，將其鍛塑成集勇武與智慧、英氣颯爽與風流儒雅于一身的英雄形象。

綜上，《念奴嬌·赤壁懷古》中三處美麗的“錯誤”，其實是蘇軾如椽巨筆的巧妙運用，在表達對周郎仰慕、對自己境遇慨嘆的同時，也成就了一首經典的詞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