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明良
(云南民族大學 人文學院,云南昆明 650504)
人類學家最早進行的關于旅游人類學的研究開始于上世紀六十年代,美國人類學家努尼斯于1963年發表一篇關于旅游業給一個偏僻墨西哥山村所帶來的負面影響的論文,西方學界普遍將這篇論文視為人類學研究進入旅游學的標志。
在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人類學對于旅游的研究往往是以描述性的語言進行論述,缺乏深度的理論研究,更多的是用旅游對目的地社會是有害還是有益這種方法來進行價值判斷。這是因為當時西方的人類學家對于現存的社會制度的不信任,尤其是反對那種施加在旅游目的地中的“文化帝國主義”的行為。隨著旅游規模的逐漸擴大,旅游人類學對于旅游業影響的注重點,逐漸從探索內部情況轉為評價旅游業給旅游目的地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及其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因為旅游業給旅游目的地所帶來的負面影響主要發生在發展中國家,所以旅游人類學研究的旅游業給目的地帶來的社會文化、生態環境的負面影響,也相應地集中到那些地區。
從70年代到90年代,作為應用人類學中一個分支的旅游人類學在不斷地發展壯大,其中起到重要作用的是美國加州大學的教授群體。
1977年史密斯在《旅游者與東道主:旅游人類學研究》一書中,提出了“旅游人類學”的概念,這本書首次以論文集的形式闡述了相關概念,被《旅游研究年刊》評價為旅游人類學的里程碑式的著作,從此,人類學對于旅游給予目的地所帶來的社會文化影響的研究開始取得突破性的發展。
史密斯的著作奠定了旅游人類學的學術地位,也明確了旅游人類學的研究方向和相關內容,即其重點分為兩個方面:第一是研究旅游者和旅游業;第二是研究旅游業給旅游目的地國家和地區所帶來的社會文化方面的影響。
在旅游人類學研究中,起到重要作用的另一位人物是美國加州大學社會學系教授馬康奈,他發表了大量關于旅游人類學的論文和著作,其中最著名的是《旅游者:休閑階層的新理論》一書,該書詳細描述了旅游者在旅游過程中的目的和行為,他們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經歷一種新的、不同于他們自身環境的文化,但是在這種尋求新的文化過程之中遇到一些問題,其中之一就是文化真實性的問題。東道主地區為了迎合游客的觀賞需求而設計了與當地實際情況不相符的“舞臺真實”,以達到吸引游客到來,賺取經濟利益的目的?!拔枧_真實”現象對于旅游目的地來說,是好是壞,引起了很多研究者的爭論,持正面和反面觀點的人都有,而馬康奈對此是深刻批判,并加以反思的,提出了一系列相關的理論。
當代美國著名人類學家馬格麗特·絲旺,主要研究包括旅游業中旅游和性別之間的關系,游客和旅游藝術品等問題。90年代,她在中國云南石林彝族自治縣作過長期的田野調查,研究旅游業中性別和藝術品所起到的作用,發表論文《民族旅游在中國云南石林彝族地區的發展》、《國家主義:石林的旅游和少數民族政策》、《民族藝術品開發中的女性角色》等,內容是關于各民族傳統文化的相互融合及其價值、保護民族傳統文化的必要性,女性在旅游業中所起到的作用,旅游目的地居民對于民族傳統文化的態度及認同、民族政策對當地民族的影響等。
另一位著名的美國人類學家納什,用基礎理論的方法去深入研究旅游人類學的內容,他發表《旅游人類學》一書,對旅游中出現的種種現象給予理論性的解釋,并結合人類學的方法來研究可持續發展的問題。納什通過田野調查所獲得的真實材料,深刻分析了“內在化”、“社會化”、“商品化”、“文化調適”、“文化重建”、“模仿效應”、“矛盾沖突”等現象。
中國的旅游人類學研究始于20世紀90年代,申葆嘉開創了中國的第一個旅游學系——南開大學旅游系,并于1996年在著名期刊《旅游學刊》上發表“國外旅游研究進展”系列文章,在文中首次提出了“旅游人類學”的概念。第二年,貴州民族學院潘盛之教授出版《旅游民族學》,這是中國第一本旅游人類學的學術專著,這本書用人類學的方法分析了旅游業給少數民族帶來的影響。
云南大學人類學教授王筑生為將更多西方的旅游人類學知識引入中國,做出了突出的貢獻。王筑生首倡在中國云南省昆明市召開旅游人類學的國際學術會議,在二十世紀末的1999年9月,云南大學召開由云南大學人類學系和香港中文大學人類學系聯合舉辦,美國伊利諾大學人類學系協辦的“旅游·人類學與中國社會的國際學術研討會”。會議結束后,云南大學的楊慧教授和香港中文大學的陳志明教授等人將會議論文和講話合編成《旅游、人類學與中國社會》論文集,于次年正式出版,這本書被學界譽為中國旅游人類學研究的里程碑。
中央民族大學的宗曉蓮教授也在將西方的旅游人類學理論成功引介到中國方面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宗曉蓮于2001年發表在《民族研究》第3期的《西方旅游人類學研究述評》一文,是當時中國的旅游人類學研究領域的一篇重要作品。文章從多角度、多層面、多向度全方位立體式地展開了一幅西方旅游人類學理論研究的路徑圖,把西方旅游人類學的理論研究分門別類,將其中的理論交叉系統以及相互的關聯與差異梳理得非常清晰。另外一位在旅游人類學界影響較大的是云南大學的張曉萍,她先后發表了《納爾遜·格雷本的“旅游人類學”》、《從旅游人類學的視角透視云南旅游工藝品的開發》等文章,作者主要從旅游與旅游者、旅游與朝圣、不同階層旅游者的行為幾個角度來介紹格雷本的幾篇文章及觀點,并討論了他的旅游人類學研究方法,即利用民族志的文本進行分析。
以孫九霞、保繼剛等為代表的一批后起之秀,圍繞著社區參與的內容、方式以及對旅游可持續發展的影響等方面展開了實證研究。如孫九霞編寫的《旅游人類學的社區旅游與社區參與》這本書,具有開創性思想。
近年來,為了推廣旅游人類學,中國學界已經陸續出版了一些教材性的讀物,如2004年,彭兆榮主編的《旅游人類學》,2004年宗曉蓮翻譯美國納什著的《旅游人類學》,2008年由張曉萍、李偉編寫的《旅游人類學》, 2011年由旅游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旅游人類學教程》, 2017年,由張曉萍主編的新版《旅游人類學》這些教材大大增加了本土案例的比例,擴充了旅游人類學的研究范疇,從而推動著中國旅游人類學的發展。
旅游人類學在西方已經有了五十多年的發展歷程,無論是在理論建樹還是在成果產出上都初具規模,而國內的旅游人類學由于起步較晚,還存在著研究隊伍尚未形成規模、科研成果不多、專業訓練缺乏、研究領域不夠廣泛等問題,尤其是從學術的角度來看,研究的廣度與深度都無法與西方相比。但是隨著中國經濟和旅游業的不斷發展,中國旅游人類學擁有越來越好的發展條件,隨著學界科研成果的數量和質量的不斷提升,中國的旅游人類學將有望克服起步晚、實力薄弱的缺陷,逐步趕上西方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