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蚩尤賦

文|晏西征

泰岱岳岳，川河湯湯。九州沸潰，四裔誰匡?望楓林而懷古，登高地以招殤。北國泬寥[1]，竟無立錐之地；南天瘴癘，猶有安宅之鄉。鬼泣而梟鳴，但見熊峰疊嶂；風馳而雨卷，唯觀資水洶湍。大谷巍然，帶腐木泥沙而積；殘碑漫漶，為苗瑤侗壯而光。敷地兮蒿萊，可掩疆場之肉骨？麗天兮日月，猶顯劍鎧之光芒。兵主不世而出，風云應之而狂。

成王敗寇，乃我舊時慣例；史家筆下，多有失真通弊。昔者農皇之末，其勢漸衰；九黎之國，應天立極。深林大壑，帶巴閩而控荊湘；春種秋收，利桑麻而操耒耜。制葛廬之金而庶眾安，享鹽池之利而殊方至。阡陌連綿，犬雞爭戲。世繼而熙隆，唱樂土之歡歌；帝生而神武，乃神農之后裔。獸身人語，銅頭鐵額，聚兄弟凡八十一人，仗五兵兮踞南稱帝。遠出熊峰，其勢煌煌；遙來北地，諸方慄慄。時炎帝亡敗于阪泉，而軒轅突起于姬水。兩霸遭逢，千軍剟刺。聲動河山，勢崩泰岳。鹿鋌鴻嗷[2]，鷹撮霆擊。穿骨剜膚，噴涎溢髓。腥云若凝，飄杵如積。尸伏烽燹之側，血盈湫凹之地。唯彼有誰，恍可無敵？乘萬夫之雄，挾雷電之勢。奔馳難當，桀驁自恃。知地理而城守三年，辨天機而霧彌數日。奈時逢不祥，事遇難料。軒轅遣致旱之魃、指南之車；蚩尤率涉遠之師、饑餒之士。涿鹿之野，殺聲沸騰；中冀之隅[3]，窮陰凝閉。百戰之身漸疲，萬金之首遂失。一人身敗，百族潰散。其名之污，千秋不易。南疆唯痛徹之聲，北地多冠名之石。

其德業之一生者，得不朽于萬代。興理農耕，不賴草木之實、螺蚌之肉；冶煉銅鐵，能創百藝之具、五兵之器。天道昭明，人心能合；教化廣被，細民知禮。雖其敗落，八方之國皆懼威儀；畫其形象，不臣之民俱為弭服。無赫赫之功勛，何熙熙之來世？前人不彰，后人之記。惟我梅山，控帶資澧。久葆赤子之心，多存上古之跡。蚩尤誕生其間，屋場尚在；苗瑤繼嗣其后，抗爭不息。身雖沒，道不孤。中華武術始祖，唯蚩尤當仁不讓；天下武林圣地，獨梅山無可并提。贊曰：

開啟華夏之源，當躋三祖之位。想我百族之民，原系斯人一脈。操劍戟兮人皆服，具威儀兮天下畏；千秋萬代兮，名不能忘；四海五洲兮，功自可配。

【注釋】

【1】泬寥：清朗空曠貌。泬，讀覺。

【2】鹿鋌，喻赴險犯難；鴻嗷，喻百姓哀鳴。

【3】《逸周書·嘗麥解》：“蚩尤乃逐帝，爭于涿鹿之阿，九隅無遺，赤帝大懾。乃說于黃帝，執蚩尤，殺之于中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