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書

陳茂慧

1

準備翻閱的書籍成片地倒下

它們不堪我的重愛，今天一頁

明天半章。我告訴自己，時光短暫

多少來不及的清場，任何一次相遇

必會在心中留下余燼。窗簾在動

哪來的縫隙，仿佛那紫色的花朵正綻放

仿佛誰的影子重疊，一朵，兩朵

哦，朵朵花兒都是此刻的神

它們攢足了勁朝我魅惑地笑

我合上眼瞼

今夜，這群書簽

2

聲音沉寂，關閉網絡

一切皆虛設。溫度適宜，月光正好

忍不住眼眶潮濕，誰給我發微信

誰就是在虛耗光陰。我寧愿在暗黑里

摸索夢的尾巴，沒有光線證明我的存在

我繼續穿越隧道，漫長的隧道

忍不住想起你，想起你寬大的手掌

它們曾握緊我的手和腰。此刻，何其遙遠

心里的憂傷何其浩蕩

3

多么完整的一部劇情被復制、傳播

被剪輯、嫁接，可以刪除背景音樂

也可以是空鏡，只留黑白

是的，人間只有黑白

像去或來，生或死，非此即彼

是尖銳的兩極，是愛與恨

夢與非夢。你說，遇見即美好

你不說，我愛你。星光獨自沉醉

清風獨自譜夜曲，一曲，兩曲

曲曲凄楚，攪動南山幽魂

我必須手捧《圣經》，讓它照亮

我床頭的福杯。不必去管人世上

“他們的牙齒是槍、箭，他們的舌頭是快刀”

4

不用管距離，也不必說：花開兩朵

各表一枝。今夜我只表衷腸

對著手邊的獅子，對著窗外無法分享的

月光。萬物各得其所，我失眠

我尋覓、守望。風吹動樹枝搖晃

我的世界跟著搖晃，何處覓芳蹤啊

指尖的余溫耗盡了熱情

囚禁，是深夜寫就的律法

心中的獅子在狂奔，它們一往無前

卻沒有目的地，我閑敲棋子

合著它的節奏

5

沒有人敢于喊出自己的痛

一片屋宇，一張床，分崩離析的夢境

我在黃昏來臨之前便點上了燈盞

路邊的薺薺菜開出了美麗的花朵

它們在風中晃動腰肢

一樣的，我也不敢！不敢輕易說寂寥

不敢喊痛，不敢輕言愛恨

但我可以不遵守游戲規則

晚風便側目，路燈便瞪大雙眼

我在屋中踱來踱去，像要做出人生的

某項重大決定，其實我只想告訴你

我可以成為你的一部分

即使你并不愿意成為我的全部

6

還是說說這子夜的風聲

它沉不住氣，在我的窗縫中嗚咽

我荒蕪的身體忍不住顫抖

手中翻動的紙頁在“簌簌”地響

矮下去的時光，誰斑斕誰遼闊

不會妥協的人永遠舉著自己的旗幟

形單影只，顧影自憐

7

今夜，我躺在詩歌的懷里傷感

這是第幾次？這一生還有多少

被我揮霍的情感可以重來

我聽見了血液奔突的聲音

它們收起了白天的鋒芒

在暗黑中靜靜地曲折

隨著呼吸吐故納新，熱淚長流啊

沒有星光為我照耀

自己成為自己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