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最愛左腳舞

◎席學江

妻子是彝族，牟定縣蟠貓鄉人。牟定縣是 “左腳舞之鄉”，蟠貓鄉則是左腳舞的發源地。她在彝家山里長大，從小就會唱左腳調、跳左腳舞。唱左腳調、跳左腳舞一直是她最喜愛的娛樂活動。

上世紀80年代初剛認識她時，就聽牟定一中她的老師說她嗓音好，歌唱得好，左腳舞跳得好，為此還被選拔進了學校文宣隊。師范畢業后她任教于蟠貓中學，更是回鄉隨俗，經常在課余沒有自習輔導的晚上，參與當地的娛樂活動——跳左腳舞，俗稱 “跳腳”。她告訴我，自小就喜歡跳左腳舞，“聽見弦子響，腳底就發癢； 聽見唱調子，心里就發慌”，說自己唱著左腳調、跳著左腳舞，非常開心，所有煩惱都會忘記。不過在文革中，“跳腳” 不能公開，只能偷偷摸摸地跳，甚至互相約著舞伴去僻靜的山上跳。從小愛好音樂的我，聽著她唱左腳調，會獲得一種從未有過的享受； 看著她跳左腳舞的高興樣子，我心里更是開心。而每年一度的三月會，則是她施展舞藝的大好時機，即使晚上跳幾個小時，幾乎是筋疲力盡了，第二天晚上還是接著去跳。真是 “小伙跳破千層底，姑娘跳穿繡花鞋”，讓在壩區漢族聚居地長大的我見識了左腳舞的魅力，也深深愛上了性格開朗、善良美麗、活潑大方，酷愛左腳舞的她。

結婚有了女兒后，我們都調到了縣城工作。盡管女兒小，妻子的教學任務也重，但她也一直愛著左腳舞。每有舞友相約，總是千方百計去跳，而且跳到深夜才歸。妻子 “跳腳” 還認識了全縣四面八方的不少舞友，家里的客人漸漸多了起來。而每年三月會的那幾天，則達到了高峰，客人一批接著一批，來了去，去了又來，門庭若市。深夜，擠滿了人的我家，沙發上、客廳里，都躺滿了呼呼大睡的疲勞舞者。開始還真的有點煩，慢慢就習慣了，理解了他們的愛好。二十多年后的我們，還經常想念妻子當年的那些舞友，有的則一直往來至今。

妻子迷戀左腳舞，遠遠超出我的想象。調到楚雄工作后，對左腳舞的興趣有增無減。她又新做了一套彝族服裝，經常在工作之余，在節假日互約朋友、老鄉，到桃園湖、西山、彝人古鎮等地去跳。特別是搬家到金沙苑小區后的這十五年，只要晚上她在楚雄，天不下雨，幾乎都按時到達 “跳腳” 的小區廣場。有時在外面玩，甚至在離楚雄幾十公里外的牟定老家，也要趕著回來 “跳腳”。記得是10 多年前，有一年9月份，連續10 多天因晚上下雨沒有“跳腳”，更年期反應強烈的她，竟然嚴重失眠，好多天睡不好覺，勉強上著班，回到家就躺倒了。突然有天晚上不下雨了，舞友一個電話，讓躺著的她興高采烈，她毫不猶豫地馬上起身前往。我始終放心不下隨后跟去，遠遠的就聽見了她唱調子的聲音，非常洪亮，靠近一看，她跳得十分起勁，似乎看不出病了。也非常神奇，那一晚跳了一個半小時后，她一覺睡到了天亮。接著她每晚都去跳，好睡眠連續了很長時間。退休后這幾年，她甚至跳到了家鄉牟定、楚雄山區、南華、姚安、元謀、祿豐、雙柏等地，手機鈴聲也改成了左腳調，并且不斷錄入新的調子，既方便聽也更方便跳。每星期天上午，則會與舞友不約而同地到桃園湖，狂歡幾個小時。現在的妻子，走路哼著左腳調，坐在車里哼著左腳調，做家務活時、做飯時也哼著左腳調，有時甚至停下來跳幾分鐘。外出旅游到了昆明、大理和瑞麗等地，晚上只要聽見左腳調的聲音，她就激動起來，忍不住地前往。我早就習慣了她隨時隨地唱調子，要是哪天她不唱，我反而倒不習慣了。我充分認識到，左腳舞是文明的、高雅的藝術，它的詞曲都充滿了正能量。唱左腳調，跳左腳舞，是健康文明的娛樂活動，是非常開心的事。它有利于身心健康，有利于廣交朋友，有利于事業發展等。漸漸地，我也愛上了左腳舞。

去年4月，我們去廣州、深圳等地游玩。到深圳的第一天，晚飯后天已經黑了。當她聽說福田區有一個叫竹園的地方，晚上有楚雄人 “跳腳” 后，竟一下來了興趣，想去看看。同學夫婦也就高興地帶領著我們，乘地鐵坐了5 個站，再走路10 分鐘才到達。遠遠就聽見二胡聲聲、弦聲陣陣，走近一看，一塊100多平方米的空地上，30 來人圍起的舞圈，正歡快地轉動著。妻子早就等不及了，毫不猶豫地走進了跳腳的圈子跳了起來，我們也隨后跟進。一個多小時結束后，她竟認出了三個牟定老鄉和一個高中同學。在離家千里之外的經濟特區大都市，收獲了意外的幾個驚喜，一連高興了好多天。

去年6月底至10月中旬，我們旅居美國。除去10 多天到紐約、華盛頓和洛杉磯等地游玩外，大部分時間居住生活在硅谷的女兒家。出發前幾天，我還擔心她到了美國跳不成左腳舞，會很不習慣的。哪知她早已做好了準備，買了一個 “小蜜蜂” （便攜式多媒體音響），內帶100 多首左腳調準備好了帶到美國。到了硅谷，先是在家中小音量聽放，后來也就在家里輕輕地跳。但僅過了幾天，發現女兒家附近的圣馬特奧中央公園里有中國人跳廣場舞，于是就把 “小蜜蜂”帶到了公園，找了個合適的地方，放起了左腳調，一個人跳起了左腳舞。沒過幾天，引來了許多好奇的人觀看，由此認識了成都的張姐、孫姐夫婦，廣東的黃姐夫婦、舒盼姐夫婦，進而又認識了浙江、福建、江蘇、上海、北京、香港、湖北等地的中國朋友，以及從北京移居美國幾十年的美籍華人光明夫婦，從臺灣移居美國的美籍華人張大哥，張姐、光明姐的美國女婿和公園管理員、美國人邁克等。使初來乍到、身在離家近兩萬公里的異國他鄉的我們，認識的朋友越來越多，從此不感到孤獨和寂寞，旅居美國生活更加豐富多彩。隨后我們加入了已經建立的 “圣馬特奧開心快樂”微信群，華人朋友們幾乎每天聚集在公園，大家一起散步聊天、鍛煉身體，有事互相幫助。迎來送往，不定期的聚餐。女的開始是跳廣場舞，后來對楚雄彝族左腳舞產生了興趣，應大家的要求，先聽左腳調，然后由妻子教跳左腳舞，男的也高興地加入，一周多時間就會跳好幾個調子了。參加的人最多時達到了近20 人，經常引來不同國籍的許多人圍觀。連在公園里帶小孩玩、鍛煉身體和遛狗的美國人也停下腳步欣賞，看到從來沒有見過的左腳舞蹈，有的還豎起了大拇指，連說幾個“ok”。

妻子最愛左腳舞，我們都愛左腳舞。左腳舞是楚雄的，也是世界的。愿左腳舞文化更繁榮，左腳舞的故鄉更紅火；愿濃郁的彝族風情，古老的楚雄特色文化，走出國門，走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