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貧記

◎李長平

1

村口那棵吹著口哨的老櫟樹

突然噤聲了

那些張牙舞爪的根

被填上了土

它的領地被重新劃定

一列青石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圈

這永樂年間的古樹

600年來一直當著查姆古村的哨兵

須發縱橫，老態龍鐘

2

樹下常年祭拜的香火

飄蕩在村民的心頭

150 多年前的那場屠殺

把石碑山那堵飛天懸崖

染得五彩斑斕

直沖云霄的巨石

徒自腰斬于山頂

滿山的馬櫻花鞠躬吐血

十室九空的彝寨

烏云密布，奄奄一息

3

毛草房、杈杈房、木楞房

傳出的哭聲

把月亮脹得又圓又大

無可奈何的月光縱然清麗

半閉的雙眼還是落滿了霜雪

柜上歇著兩三個雞

床下睡著一兩個僵態的豬

進村的路

被豬狗經常翻拱

要進入啊

得卷起褲腿

4

下雨了

瓦罐、瓷盆和瓢都得擺上

一臉苦相的破屋

好像就要散架

彝族小伙子小姑娘

哼著熱烈而又茫然的情歌

苦澀的音嗓

令成片的黃連樹瞬間窒息

5

解決了罪惡滿盈的土匪之后

紅太陽的光輝照亮了千里彝山

村民們唱著啊噻調彈起四弦琴

跳著老虎笙、大鑼笙和小豹子笙

舉著燃天的火把，舞著大彝樂

春天正要來臨

可季節一下滑入隆冬

遍山的紅旗下

浮腫的臉鑲著一雙敵視一切的眼睛

6

包產到戶像一劑猛藥

一下子治愈了彝山的頑瘴痼疾

過山號震耳欲聾，嗩吶聲抑揚頓挫

吃得飽穿得上衣服的村民

開始走出山門

走向城市

漸漸地

山村好像被掏空了

風雨中

山村又一次跌跌撞撞

7

撂荒的土地長滿毛草

焦渴的雙唇布滿血絲

古櫟樹整日凄厲的鳴叫

令人心悸神慌

8

黨中央吹響了精準扶貧的沖鋒號

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莊嚴承諾

不給一個貧困人口掉隊的錚錚誓言

伴隨著浩蕩春風

村村寨寨擂響了脫貧攻堅的戰鼓

扶貧對象精準

項目安排精準

資金使用精準

措施到戶精準

因村派人精準

脫貧成效精準

發展生產脫貧一批

易地扶貧搬遷脫貧一批

生態補償脫貧一批

發展教育脫貧一批

社會保障兜底一批

領導掛點

部門包村

干部幫戶

貧困，像一個幽靈

正在撤離和遠遁

9

彝人們的夢也是絢麗多彩的

骨子里的堅毅群山早就佩服了

創造美好生活的熱切期盼

像奔流的綠汁江水一往無前

苦熬沒有出路，苦干才有希望

有奮斗就會出彩

天上不會掉餡餅

擼起袖子加油干

10

黨徽閃耀在胸前

黨群一心

緊盯著兩不愁三保障

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以干部脫皮換來群眾脫貧

出村的道路直達城鎮

山地灘涂

葡萄核桃花椒美人椒

編織了彝鄉人的夢

勤勞樸實的彝鄉人

把彝村變成了桃花園

鄉村游、農家樂、民宿客棧

在這山青水秀、松香酒醇的哀牢山麓

人們跳起了 “感恩黨中央，脫貧奔小康” 的萬人花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