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總有慈祥的側臉（組詩）

郭 濤

[淮河垂釣]

撥開蘆葦，雜草又雜了一些。

撒些什么餌料好呢？

夕陽滿面緋紅，恰好摘兩朵

酒窩，拋于河面。

垂楊柳風韻猶存，綠羅裙

窸窸窣窣，裙擺適合

安放一張石幾，一把壺

斟滿一杯春天

時常去坐一坐

時常柳絮如雪，紛紛而下。

多少年了，那時

蘆葦叢還能藏下另一個人

一支長竿緩緩地伸出去

如眉的細葉沙沙落下

一枚落在魚漂邊上

魚漂顫抖了一下

魚線也跟著遲疑地緊了一下。

[清 場]

就在水邊

遇到一只綻放的蘆花

如一闋詩歌與黃昏折成

一個銳角

我停下來，沿著蘆葦的弧度

隔著一條淮河與夕陽

達成共識

所有的聲音瞬息凝滯，包括蛙鳴

包括流水，包括

空山新雨

旁邊，一只優雅的野牽牛

一次又一次，把花心開成

呼喚的喇叭

[月亮總有慈祥的側臉]

支下帳篷，支下草原靜謐的遼闊

十幾個素不相識的人，將經幡

野馬、草鞋、酒杯連同螢火蟲一起

植入蓬松的光線

并不是所有的夜晚和雨水都適合卷進

紙煙，吸入肺腑。今夜，格桑花

通曉萬物的抒情，能夠容納

草原上最狂虐的風暴

而一些羞于陽光的事物

也許更適合于月光里晾曬，因為

月亮總有慈祥的側臉

[草尖上站著我的驚恐]

我趴在若爾蓋的剔透里看你

你伏在更低處看我

戰戰兢兢的綠，讓我如何

擒獲這一枚逃亡的落日

一只蚱蜢從憂郁里倉皇飛離

我確定你躲過了蠶食，躲過了踐踏

躲過了牧人潔白的羊群，但我不敢

確定你躲得過最近的一場秋風

這些年，我們都一直小心翼翼地活

不曾想，越來越活成了最初擔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