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花的酒

□朵 拉

“我聽說好久了，也找好長(zhǎng)一段時(shí)間了！”餐桌上來了一盤像菊花瓣一樣的餅，微金黃的面餅上邊撒著少少的紅點(diǎn)，“真好看，這餅。”她說。

“這叫菊花餅，點(diǎn)點(diǎn)紅的是花心。”他介紹。餐廳是他開的，她沒來過。

她看著他，他其實(shí)不算帥氣，卻吸引著她，不然也不會(huì)答應(yīng)到他的餐廳吃飯。

一盤新鮮果菜的沙拉，“不要加罐頭沙拉醬，要自己調(diào)味，用意大利黑醋混合剛擠出來的檸檬汁。如果你喜歡蒜頭，可以加一點(diǎn)。”

另一道是微微金黃的魚，不大，干煎。“溪里的魚，新鮮，野生的。”還有一小盤是裹著薄薄一層粉的炸蝦，尾巴往上翹，像微笑的表情。

他微笑著舉起酒杯，“你不用干杯，我干就好，你一口，隨意。”

她極少喝酒。有人邀酒，她有一堆理由可用。可是，這時(shí)，她舉起杯，輕輕啜了一口。“很好喝呢，這是什么酒？”

他笑的時(shí)候，先皺一下鼻子：“這叫梅子酒。”他把酒瓶拿起來給她看，“底下是梅子，浸泡出的梅子酒有梅子的香味。”

因?yàn)樘鹚岬拿牢叮攘艘槐偌訚M一杯。

他舉筷，阻止她，“別太急，這酒，會(huì)有后勁。”給她夾了一塊魚，“小心魚有骨頭。”

小心魚有骨頭。這句話如此熟悉。誰不知道魚有骨頭呢？可是，他說，小心魚有骨頭。她那個(gè)時(shí)候就這樣愛上了他。

眼前是另外一個(gè)他。梅子酒的味道太好，喝了第二杯，她看見眼前有梅花在開。

緩緩地咀嚼著五顏六色的果菜沙拉，吃著小紅點(diǎn)的菊花餅，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嚼著金黃色的魚，有骨頭的魚肉非常鮮美，他們繼續(xù)喝著玫紅色的酒，她突然看見玫紅色的花開在甜酸的空氣里。“咦，有一朵花掉在你頭上呢！”她伸手把他頭上的花撿過來，放在鼻子間聞著，“好香。”

故事停在這里。我追問：“然后呢？”

他喝一口梅子酒，“仍然是甜酸的味道。”

我也喝一口，“是，微甜，微酸，好喝。”

兩個(gè)沉默的人，靜靜地喝了兩杯梅子酒后，他問我：“你看見梅花盛開了嗎？”

“深夜怎么可能有花開？”我一怔，突然想起，“曇花吧？你說的。”

“不，是梅花。”他堅(jiān)持，“我從來沒有遇到過晚上看見梅花盛開的人。”

“我也從來沒有遇到過喝了梅子酒，會(huì)看見梅花開的人。”他的微笑里有點(diǎn)苦澀。

“故事就這樣結(jié)束了？”我好奇。

“沒有，沒有故事。”他的眼睛不開花，“她明知道我的餐廳在這里，但她后來沒有再出現(xiàn)。”

“她說，等她不再想念‘小心魚有骨頭’的時(shí)候，她會(huì)再來喝梅子酒，讓梅花綻放。”

我看著喝酒的他，想起自己的故事。

我想念一個(gè)人，你想念的是另外一個(gè)人，她想念的又是另一個(gè)另外的人，這讓梅子酒的花盛開在深夜，這也讓梅子酒開不出花來。

感情的路上，我們都努力在尋找，一種可以讓花開的酒。

可是，感情的世界里，找不到一朵名叫公平的花。

（心香一瓣摘自《羊城晚報(bào)》 圖/蟈菓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