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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云下行走的人

2019-11-14 14:46:29
山東文學 2019年11期

夏 群

韓錦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正站在一家咖啡店的門口躲雨,天空像被誰惹怒了,雨水像奔騰的千軍萬馬沖向人間,絲毫不給人們招架之力。

“韓瑟,你快來,劉白離家出走了!”她的聲音從電話里傳過來,帶著哭腔,混雜著雨聲,讓我有那么一瞬間的恍惚,這并不是那個強硬、從不顯露女性弱點的她。

“你怎么知道,會不會和我一樣,被雨困住了。”

“不是,你快來!”她喊。

小姨,我想離家出走。

還會回來對吧?

嗯。

能帶著我嗎?

好吧。

那好,還有半個月不是你就生日了嗎?生日一過,你就是成年人了,那時候我們一起離家出走吧。

這是那天我和劉白的對話。即使是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說出了這句話。是想陪著這個孩子去陌生的遠方療傷自愈,還是為了完成二十三年前我對韓錦和劉遠航的私奔的幻想,我已然分不清了,如果是后者,說我卑鄙也不為過。

可是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七天,這孩子怎么能言而無信,撇下我一個人跑了呢?我有點后悔那天不該讓韓錦把他帶回去,我更后悔沒能早點找韓錦徹底深談一次,即使她用那句“下次再談,孩子好得很”搪塞我,我也該硬拉著她談談劉白的問題。

手機關機,我給劉白發了幾條微信。問他為什么沒遵守諾言。告訴他人這一生,確實需要做一件即使不驚天動地但也要讓人瞠目結舌的事情,我支持他離家出走散散心,但要愛惜生命,也要考慮下家人的感受,待幾天就回來吧。但他始終沒有回復。

我水淋淋地趕到學校的時候,韓錦正和劉白的班主任在保安室調取監控。劉白是在中午的11:25離開的學校,一個人,而且朝著家的反方向走的。韓錦細碎而紊亂地敘述,我幫她梳理了一下。早晨的時候,韓錦對劉白說,好久都沒帶你出去吃飯了,中午你放學后來我公司,帶你出去吃牛排。劉白沒有回答,但也沒有拒絕,她當他默許了。

我再次撥通劉白的電話,提示為關機。

班主任領著我們去班級了解情況,問同學們有誰注意到劉白最近幾天有沒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大家顯示出來的卻是漠不關心的樣子,只有寥寥幾人說“沒有注意”。這令韓錦沒有想到,她一直認為,像她兒子這么帥氣的男生,顏值不輸當下的一些明星小鮮肉,即使他不喜歡說話,在學校里也應該有著很多的仰慕者和朋友。韓錦又問,劉白平常和誰關系最好?竟然也沒有人回答。她再問,劉白的同桌是誰?班主任將她帶到一個戴眼鏡的皮膚黑黑的男生身邊,她看了一眼那個空座位,頓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我能跟你談談嗎?”

“我還要預習準備二模呢。”

韓錦壓了壓自己的火氣,聲音有點走調:“不會耽誤你很多時間。”

男生有些不滿地跟著她往外走,班級里的人竊竊私語,具體說的什么,我沒有聽清,雨聲實在太大了,像在耳朵里面嘩啦啦地響。剛喝的咖啡讓我有些反胃。

班主任說:“誰要是知道些什么,也可以私下跟我說。”

下面就有人接話:“老師,你又不是不知道,劉白那人,存在感那么低,誰知道他整天想的什么,失蹤也是正常。”后面一片附議聲。我環視了一下這個班級,離開學堂很多年了,此刻站在這里,有點恍然如夢。

走廊里,男生扶著欄桿看著雨幕。

“你叫什么名字?”韓錦問。

“我都和劉白同桌這么久了,您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還是說,劉白也從不和您交流?”男生把“您”字咬得很重,若有所指的樣子。

“麻煩你理解一個母親的心情,把你知道的情況都告訴我。”

“我哪知道什么,雖然我和他是同桌,但我們一學期還沒說到三句話,我能了解什么?”

“那劉白平時在學校都干什么?”

“他啊,除了上課,就是聽音樂、睡覺,誰也懶得搭理。”

“你們班里的人是不是孤立他?”

“恰恰相反,是他孤立我們全班人。”

我看到韓錦的肩輕微地抖動了一下,我想那是因為她腦海里想象著劉白平時在班級里的樣子后引起的條件反射。

“我能進去了嗎?”男生說完,轉身往班級走。隨后又轉過頭來,對著發呆的韓錦說:“前幾天,他帶來一把刀,是那種伸縮的彈簧刀。”

雨什么時候停了,我沒有注意到。送韓錦回家的途中,我們基本上沒有說話,又或許我說了一些安慰她的話,現在我已經記不清了,但這不重要。步入不惑后,感覺記憶衰退得厲害,常常會頓在那里,忘記上一刻準備做的事。空氣里有很明顯的大雨之后的味道,是泥土和草木散發出來的。我的腦海里反復閃現著一只手按壓彈簧刀伸伸縮縮的情景,我甚至看到了那把彈簧刀舔舐劉白瘦弱的腕間時噴涌而出的鮮血,紅得觸目驚心。我不知道韓錦是不是也有這樣的錯覺。

回到家里,韓錦像個十足的偵探一樣在劉白的房間里尋找蛛絲馬跡。房間很干凈,東西擺放得很整齊,被褥疊得方方正正。大概知道要下雨,擺放在窗臺的仙人球搬到了書桌上,窗戶關得死死的。衣櫥的衣服沒有少,他最愛的吉他還掛在墻上,一切好似沒有任何異常。坐在電腦桌前,從窗戶向外望去,能看到一片被對面的樓層切割成平行四邊形的天空。韓錦說,劉白只要一回家,就會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我想,那時候他會不會也用這樣的姿勢,這樣的目光去看那遙遠的天空呢?

但韓錦她比一般人的洞察力更強,更細心,更能發現那些細微之處的東西。比如,她發現垃圾桶里有一個廢紙團,上面寫著五個字:他人即地獄;比如,劉白的微博最后一條信息是幾天前的凌晨發的,寫的是一段看不懂的外文,她查了下,是一段芬蘭語歌詞,翻譯過來是:我把我的身體塞進衣裝,塞進雙腿、胳膊和手掌,但我把頭留在桌上。又比如,電腦瀏覽器里所有的歷史瀏覽記錄都已被清空,卸載了聊天軟件。

相比這些,我更在意的是,我沒有找到那把伸縮的彈簧刀。

韓錦自言自語,都是一些自我開解的話。

突然她又問我:“前一段時間你去哪里了?”沒等我回答,她自己解答了:“你總是這么神出鬼沒。”她的話到這里就結束了,但我想,后面的潛臺詞應該是:自從這孩子跟你在一起住了一段時間后,變得更難猜透,也更神出鬼沒了。

不記得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和韓錦的關系就變得越來越疏遠,很少聯系,更別談見面,最長的大概有一年都沒有見面,雖然我們住在一個城市。現在的聯系是前不久才建立起來的,因為她和劉遠航離婚,母親讓我多陪陪她,實際上,她并不需要人陪。

“要不要打電話問下劉遠航?”我問。

她看著我,顯然沒有反應過來,好一會才說:“你打吧!”然后轉身出了門,一會兒又折回來,遞給我一件睡衣:“先去洗澡吧,別感冒了。”我不知道她為什么冷靜得這么快,和下午的反應反差太大。

站在浴室的鏡子前,才發現雨水浸濕的衣裳下能看到粉色內衣的蕾絲,覺得有些冷。那時候不知道為什么腦海中會浮現出老電影《控方證人》里的一句臺詞:像一個溺水者抓住了一個刀片。

我給劉遠航發了一條微信:姐夫,劉白有沒有去找你?他回復:沒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我說:好的,我知道了,沒事,你不用擔心。

洗好澡出去,韓錦已經煮好了面,坐在那里等我了。面上鋪著荷包蛋,印象中不記得她有做過這樣的面給我吃。那樣的場景沒有什么特別,但對于我這種人來說,太容易被觸動,我聽到了自己的心顫動了一下,某些心理防線差點就要潰堤了。

“小哥哥、小姐姐們,知道動脈在哪里嗎?在線等。”一個有著二次元頭像和昵稱的女生,發的一個求助帖,時間是凌晨2點。

有人回復:不存在的,你身上根本不存在一個叫動脈的東西,別白瞎了。

有人回復:世界這么美好,來,妹妹,到姐姐懷里來。

有人回復:如果今天過不下去,就告訴自己,假如明天就會變好呢?明天要是還過不下去,就期待后天,總有一天,會好的。好好活著,我愛你。

還有人回復:別找了,我試過,太他媽疼了。還附帶了一張有細長猙獰疤痕的手腕照片。

劉白回復說:不要找了,你的動脈在我心里。

劉白的昵稱叫失語者,我初看到這個名字,最直觀的感覺就是這個人和我是同類。

即使知道這個女生有可能是為了漲粉而發的博人同情的帖子,但看了一條條飽含溫暖的回帖,我還是覺得心被一汪溫柔的水包裹著,這些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從不吝嗇自己的愛心。這也是為什么我喜歡網絡的原因,都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不會產生過多的交集,也不會逼問你不想回答的問題,讓人覺得安心。于是我也忍不住跟了一條:好好活著,才能愛,才能被愛。

前一段時間,我為了做一個關于不同的家庭教育下,會教出怎樣的孩子的一個課題,才潛伏進了這個論壇。而我能找到這個論壇,也是因為偶然看到劉白在這個上面活動,而劉白,就屬于我研究的對象。當然,他開始并不知道我尾隨他進入了這個相對私密的網絡空間。相比那些墨守成規的只能看到表面的調研,這里的孩子,隔著屏幕,并且由虛擬的網名作為屏障,他們更容易無所顧忌,暢所欲言。

我暫且給家庭教育分為四類:野蠻式教育,社會式教育,文明式教育,文化式教育。很顯然,這里的孩子基本都是屬于第一類,這一類應該還有一個更為貼切的分類:詐尸式教育。每天的交流無非是圍繞兩個字進行——學習。為了提升考試成績,家長給他們報各種補習班,為了不輸給其他孩子,又報各種興趣班。美其名曰,你看我們拼命地掙錢,不就是為了你來日能夠出人頭地,現在的輔導機構費用真是高啊。于是,他們對于家這個概念產生的一定程度上的排斥與自我隔離,繼而慢慢擴大,波及到生活狀態,再到精神狀態。社會式教育,父母除了讓他們吃飽穿暖,總以工作太忙,生活不易為借口,對他們的精神世界不聞不問,卻冠上個“順其自然”的名號。而劉白,大概屬于野蠻式教育和社會式教育的綜合體。

我只是偽裝成一個中學生,發了一個名叫“都來吐槽下父母”的帖子,就收到了上百條的回復,每一個回帖的字數都比較多,有人居然列出了四十多條,細數家長們的種種惡行。

劉白說:他們不過是打著為你好的幌子,去進行自我榮譽的建設,希望在你身上完成他們疊加起來的未盡的夢想。不說也罷。

很成熟很透徹的某種現象的表達,對于他來說,自己只是擁有一個17歲少年的身軀而已,他的靈魂是與眾不同的存在。思想越孤獨的人,越是有時間與空間去審視世人偽裝的面具下的丑惡嘴臉。

不要驚訝我是怎么知道他的內心,這不難。

對于這個外甥,我和他的交流并不多,偶爾見了我,除了一聲“小姨”和若有若無的微笑,再沒有其他。用韓錦的話來說,你知足吧,一個連一聲媽媽都不愿意叫的人,能喊你“小姨”,已經是破天荒了。

我不知道我是該感到榮幸還是悲哀。

但韓錦將這一切歸結于青春期的表現。

我能想象這樣的場景:

自習課的時候,劉白塞著耳機,聽著一首有著中世紀宮廷故事情節的法語歌曲,趴在桌子上假寐,他想象自己是一尾魚,被水托浮著,渾身輕松得像不存在。

紀律班長走過他身邊的時候,敲了一下他的桌子。他連頭都沒有抬,透過散落的劉海,他看到同桌瞥了他一眼,不屑地搖了搖頭,繼續刷題。

語文課上,班主任發試卷的時候,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指著他的劉海說:“給你一天時間,再不剪,我明天拿把剪刀給你剪了。一個學生沒有學生的樣子。”然后又抖了抖試卷,眼睛瞥了一下黑板邊的高考倒計時,“看你怎么辦!”

劉白沒有說話,只是接過試卷,然后快速地折疊起來,塞進了書包,沒有給同桌瞟一眼的機會。

有同學發出了不懷好意的笑聲……

這大抵是他在學校的常態。他喜歡法語,我知道,他曾經發帖說過,很想去學法語。不知道他有沒有向父母提出過這一想法,不過即使提出,也肯定會被韓錦以一句“英語都沒學好,學什么法語,高考有法語嗎”駁回。他還喜歡日漫,做作業的時候喜歡在作業本上畫動漫人物,諸如凌波零、四月一日君尋、司狼神威等,頗有神韻,而這些動漫人物基本都是性格陰郁的人。

尾隨他到了那個論壇,我仔細研究了他所有的帖子,知道了他胳膊上那道傷疤的秘密。其他帖子除了一些漫畫人物的手繪畫,就是一些隱秘的心情暗語,充滿哲學意味與有別于同齡孩子的成熟穩重。比如2018年1月27日,他發了一個帖子,寫的是觀看油畫電影《至愛梵高》后的一些心理體驗:

除了自己,都是別人。我不記得這句話是誰說的了,但我十分理解說這句話的人當時的心境。就像我對梵高的人生有著深切的體會,雖然隔著幾百年的光陰,我與梵高的生命軌跡也沒有一點相似之處,但我還是覺得,我們的靈魂是相似的,源于我們對于孤獨的理解。梵高說: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團火,但路過的人只看到煙。我覺得,我的心里也是有團火的,只是不曾燃燒過,又或者,在很久之前就被澆滅了。

我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給他回復:孤獨也是一件需要資本的事情,更是一件奢侈品。

這部電影我看過,一個人看的。看完后回來我就把主題曲《The Yellow House》單曲循環連續聽了幾天,我想劉白大抵也是一個人看的。我很理解他所說的那種孤獨,是那種把整個世界隔絕在外的感覺,又或者說,體會到那種孤獨的人,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異類 。

那個凌晨兩點女孩終于出現了,帖子里是一張她躺在病床上的照片,沒有露臉,但那雪白的紗布纏得嚴嚴實實的手腕,已經證明了那個帖子的真實性。她配文字說:我的元神大概是被小哥哥小姐姐們的愛心給召喚回來的。

很明顯,這個女孩說話的語氣,不是一心赴死之人的語言方式。如果她想自殺,絕不會在自殺前昭告天下,即使想留下遺書,一定也是那種晦澀難懂、心平氣和的語調,又或者是激憤難平的,帶著對某些人或者社會的控訴,根本不是如此矯情的語言。我覺得有點好笑,雖然她割腕的事件是真實的,但很明顯,不是真的想死,真實目的只是為了博得同情和關注,讓她充滿壓力的灰色的生活,多一點色彩而已。

相比上一次,關注的人少一些,也沒有那么多的溫暖話語安慰,甚至有人質疑了這張照片的真實性。

但劉白卻與我持相反態度,他說,死也是需要儀式感的,女孩那樣做,只不過不想讓自己死得太過默默無聞了,因為活著的時候夠卑微了。

天一亮,韓錦就去報案了,我沒有跟她去,我想了一夜覺得還是得告訴劉遠航,因為事件沒有朝著我預期的發展,劉白沒有等我,而且他還帶了一把刀,一把伸縮的彈簧刀。

姐夫,劉白離家出走了。我給劉遠航發了這樣的消息。不多久他就回我,說他正在趕回來的路上。他預感到出事了,即使我和韓錦都沒有告訴他。

劉遠航到達他們曾經共同的家的時候,韓錦還沒有回來。于是我和他獨處的那一會兒時間顯得格外漫長,我甚至感覺到心慌氣短。他在極力讓氣氛不過于尷尬,于是詢問了一些關于劉白失蹤的細節問題。

“我不是個合格的父親。”他說的時候,一直盯著手中茶杯里的茶水。

“也不能完全怪你,比較普遍的社會現象。”我說。

交流就這樣斷了。好在這時候韓錦回來了,見了劉遠航,韓錦并未表現出詫異。我們分析了一番后,決定兵分幾路,從不同的渠道尋找劉白。

我離開韓錦的家關上門的那一剎,看到他們相對而坐的側影,那么平靜。

應該是15歲的時候吧,韓錦17歲。有一天晚上她突然在被窩里對我說,她談戀愛了。語調里飽含甜蜜,即使看不見她的臉,我卻能感覺到,那時候她的眼睛就是一個星空。

之前,我是嫉妒這個姐姐的,甚至帶著些沒由來的恨。因為她太耀眼,耀眼得遮蔽了我身上微弱的光。街坊鄰居人在叫我的時候,從不會叫韓瑟,而是叫韓錦妹妹。媽媽也總是說,你學著點你姐,你看你姐……我想你是明白那樣的感覺的,活在別人的影子下不見天日的感覺。

那之后,每天晚上躲在被窩里聽韓錦講一個叫劉遠航的男生的各種好,講他們之間那小小的愛情,抵消了我對她所有的嫉妒與恨。現在想想,大抵是韓錦給我灌輸了太多這個男人的一切。于是,一直以來,我將這個世界上的男人劃分為兩類:他,非他。以至于后來媽媽發現了一些端倪,我還極力為韓錦打掩護,我是害怕,如果他們被拆散了,我就再也無法得知劉遠航的一切消息了。即使那時候,他的存在,于我而言,就像一個模糊不清的概念。

后來在我的央求下,韓錦帶著我去和劉遠航約過一次會,印象很深,是在一條小河邊。印象更深的是劉遠航在河邊打水漂,那留著和鄭伊健一樣發型的烏黑濃密的頭發,隨著他斜著身體優美地扔出石頭的那一刻,很有彈性地晃動,成為了我此生最深刻的記憶。此前對他的好感是模糊的,那一刻,那些好感變成了現實。記憶就是如此,更愿意留存那些細微的值得銘記的瞬間,而非那些轟轟烈烈的大事件。正因為這個記憶,以致我談的三次戀愛的對象,都是有著那樣濃密的頭發和相似的發型,只是他們誰也沒能還原我15歲時動心的一瞬間的場景。

他們私奔的那天,我是知道的。放學回家,撞見韓錦從那個茶葉桶里掏媽媽賣菜積累起來的錢。她說,你已經和我們在一條船上了,你得繼續為我們保密。她說的是“我們”,所以直到現在,我也沒有告訴媽媽,當年韓錦早戀、私奔我都是知情者。現在想想,我也是夠狠心,任由媽媽哭天喊地,依然守口如瓶。不過沒幾天他們的事情就敗露了,兩家父母互相指責,整個小鎮上人盡皆知。那段時間,我感覺自己才是那個私奔者,成為了眾矢之的,“就是她姐姐和人私奔了”“她就是那個不曉得丑的女娃的妹妹”……我為韓錦和劉遠航攔下了太多的口水劍和目光刀,但我心甘情愿。半個月后他們就在某個小城的餐館里被揪回來了,之后都沒再讀書,沒過幾年也就順理成章地結婚了。

韓錦這輩子做的最成功的事,就是那次轟轟烈烈的私奔了,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啊。韓錦這輩子做的最失敗的事,就是和劉遠航離婚,那也得下多狠的心啊。

我見證了他們的愛情形成時候的樣子,離婚的原因卻一無所知,韓錦那時說,沒有什么原因,就是不想一起過了,我知道這是搪塞的話而已。仔細想想,韓錦那么強勢而又存在感非常強烈的女人,與劉遠航那個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在一起生活,遲早是要分崩離析的。

劉白長得像劉遠航,性格也是隨他。

我們在論壇以回帖的方式交流了一段時間后,某次他突然加我為好友。上來就問:你是不是小姨?我很驚詫,這孩子怎么這么鬼精。問他原因,他到底也是沒告訴我。

劉遠航去了一趟學校,而不是先去派出所。我想,他大抵是懷疑劉白和當年的他們一樣。但很顯然,劉白沒有戀愛,所以并沒有他猜測的女孩存在。但他仍然在操場的角落里,用一支煙和一個完美的扣籃就從劉白的同桌口中套取了一些有用的信息。韓錦對于這一點很氣憤,還沒由來地用粗俗的語言罵了那個同桌。

劉白曾對同桌說過:“人們都說,家庭破裂,最大的受害者是孩子,其實,孩子是最大的受益者,因為本來就沒有享受過完整的愛,多一半少一半又有什么呢?”“死亡沒什么可怕的,是生的開始。可怕的只是死了,你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痕跡就沒有了。”“人生總是這么痛苦嗎?還是只有現在這樣?”

讓我擔心的是第三句話,和我擔心那把不著下落的彈簧刀一樣。因為這句話是從《這個殺手不太冷》里轉化過來的,可見他那時候的心理情況已經非常糟糕。

“現在怎么辦?”韓錦站起來,雙臂杵在桌子上,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我和劉遠航。

劉遠航說:“我去派出所看看有沒有什么進展,現在到處都是攝像頭,真要找不難。”

“我會繼續關注網上信息,現在網絡和網友的力量是強大的。”我說。

“你不是教育專家嗎?你認為劉白為什么會離家出走?他會不會真的想拋下我……”韓錦的話沒有說完,嘆了一口氣,緩緩坐了下來,看著她臃腫的身體陷在椅子里的時候,我想到一只被放空的布袋癱軟的那一瞬。

“現在的孩子壓力都太大,神經敏感。”看著韓錦并未緩和的神色,我又追加了一句,“我想劉白他不會輕生的。”

“真的?”

“嗯,我了解他。”

自從在論壇暴露身份后,我和劉白的關系變成了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而不是普通的姨侄。雖然我們之間的交流依然很少,但就是那些寥寥幾個字,我們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這讓我不止一次設想,假如我和劉遠航走到一起,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會不會也是這樣。

劉白是從一次韓錦和劉遠航吵架中偶然得知他的父母曾經那轟轟烈烈的私奔事件。劉遠航和韓錦那時候還沒離婚。劉白得知后很震驚,他不曾想到印象中形同陌路的父母,居然有那么令人咋舌的過往。

他問我:“小姨,他們那時候愛得那么驚天動地的,為什么最后還要離婚呢?”

“也許愛情變質了吧。”我說。

“這是你不結婚的原因嗎?”

“也許吧。”

他不會再刨根問底,真的是個合格的朋友。

韓錦出長差的那段時間,托我照顧劉白。因為他們離婚后,劉遠航就申請調離工作,去了另外一個城市。那時候我才真正體會到一個高中生的壓力有多大,寫不完的作業,睡不好的覺,單一枯燥如同復制粘貼的每一天。于是第五天,我就給他退了三個補習班。

劉白的吉他彈得很好,擅長指彈,他彈奏《Flaming》的時候,那泛音部分讓我聽了想哭,明明是歡快的調子。每次他彈完之后,他都會看著窗外發一會呆,有時候是傍晚,有時候是周末的午后,反正除了上班上課我們有一些可以拿來虛度的時間。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相處的時間過于愜意,劉白居然說過一句讓我覺得心慌的話,“小姨,你怎么不是我媽媽呢?”很輕很模糊。雖然我聽到了這句話,卻還是下意識地問:“什么?”“沒什么。”他又說。我只好當作沒聽到。

韓錦回來氣得跳腳:“到底什么意思,不想讀大學了嗎?”

劉白只是瞪著韓錦,不作言語。

“可是那些補課班,他去了也是不學習,不也是浪費時間浪費錢嗎?”我說。

“哪有你這樣的小姨,不盼著點孩子的好,隨著他發瘋。”她索性沖我吼了起來。

劉白沒有發瘋,我更沒有,之所以做出這樣的事,是我經過了仔細考慮,因為我知道,再繼續這樣下去,劉白的情況會越來越糟。這孩子很明顯已經有了抑郁癥的傾向,他發怔的時候,其實是無意識地騰空思想在休息。高考前甚至不堪壓力選擇輕生的事例并不少見,我不希望他朝著那條路越走越遠,因為我們根本無法預料哪一件事是壓死他們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哪有你這樣的媽?”這句話說出口,我也被自己驚到了,印象中這是我第一次對韓錦用這么大分貝的聲音說話,還是這樣嗆人的話。

“你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哪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別丟人現眼了行嗎?”劉白突然朝著韓錦吼了一聲。我清楚看到他太陽穴邊暴起的青筋,突然意識到這已經不是一個小孩子了。

現在想想,和韓錦的沖突,如果不是這次劉白失蹤,我們大概也是要僵持很久的,畢竟我們都不是輕易說“對不起”的人。

韓錦帶著劉白回家之后,劉白給我發了一條信息,就三個字——對不起。

我說,沒事,我們成功了,你媽不會再給你報補習班了,不過你還是要好好學習。

也就是那時候,我們有了離家出走的約定。

劉白失蹤的第三天。

尋找的線索依舊沒有什么實質性進展。我安慰韓錦,這個時候,沒有什么消息或許才是好消息。應該是有意躲在某個地方療傷,我們不會輕易找到的,孩子的思想很成熟。

“療傷?”

“嗯,療傷。”

“他哪有什么傷?”

“我很早就想和你談談了。”

那天確實是個很適合談心的日子,不冷不熱,天陰著,和我一樣深藏了許多話。劉遠航并沒有參與我們的聊天,其實我倒是希望他能聽聽,畢竟他是劉白的父親,孩子現在的這個樣子,他也是有責任的。

在我拿出諸多事例以及將劉白現在的狀況說給韓錦聽的時候,她還是不相信劉白的情況已經這么嚴重了。

“他不就是不喜歡說話嗎?一直是個聽話的孩子。你是不是過度分析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總懂吧?還有,劉白胳膊上的那道傷疤并不是他說的被鐵絲劃的,是他自己用刀割的,他只是想感受下疼痛。”為了讓她相信,我還將劉白在論壇寫的一些事說給她聽了,當然,我們約好一起離家出走的事被屏蔽了,并不是怕韓錦責怪我是劉白離家出走的直接慫恿者,而是不想讓劉白認為我是告密者。

韓錦沉默了好一會,突然問:“我做錯什么了嗎?”

我不知道該怎么接她的話,索性用沉默回應。那天確實是我很久很久以來,和韓錦說話最多的一次,我甚至有些不相信,我們居然面對面坐著說了幾個小時話,喝光了兩壺茶。往前追溯,這一場景大概15歲之后就沒有了。

韓錦還是沒能忍住,小聲地哭了出來。說:“我只是想證明,孩子我一個人養著,也很優秀。”

她的樣子讓我心疼,真的,不是騙你,那種疼痛很真實,卻難以形容,也許是我們身上流淌著相同的血液的緣故。

韓錦后來說,只要劉白回來,她不會再逼他,大學不上就不上了,她沒上,不也照樣事業有成。后來我才發現,劉遠航就坐在客廳里,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的,我們的對話也不知道聽到了多少。他搓了搓手,不敢迎接我的目光,有些靦腆地說:“韓瑟,謝謝你了。”

“沒事,應該的。”我說。那一刻突然有些恍惚,有些不相信面前這個平庸的男人就是我喜歡了這么多年的人,那個在河邊打水漂的17歲的少年去哪兒了呢?

“一切都是舊時模樣”是我非常喜歡的一句話,等同于“等你”“晚安”“見字如面”“來日方長”這幾個特殊的詞。但現在我準備把它刪除了,因為它分明就騙了我。

午夜時分,我在論壇游走。才發現論壇炸鍋了,因為有人自殺,正是那個凌晨兩點女孩,服了大量的安眠藥,沒有搶救過來。

她還是發了一個帖子:這次,沒有人能阻攔我了。附帶了一張照片,照片中的白紙上,攤開了大量的白色藥片。

根據回帖,知道了女孩在發帖之后,還和她在論壇認識的一個男生告了別。男生很愧疚,說沒能阻止她,也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報警。知道了女孩才14歲,初二,因為之前是個超級學霸,但因為早戀,被學校通報批評,被家長強行制止,成績掉落得厲害,不堪壓力,才選擇了輕生。

我不知道一個小小的女生,為什么自殺未遂后,又在極短的時間內重新燃起輕生念頭,一般經歷過一次,會慶幸自己還能活著。答案估計只有一個,即使死里逃生,她還是沒能在外界尋找到讓她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我發信息給劉白:

凌晨兩點女孩這次真的走了。我錯了,你是對的。

是他們虧欠你們的。

回來吧。我們在家等你。

大概半個小時后,劉白給我回復:我在青山寺。

我早該想到的。前面韓錦提到的我神出鬼沒的那一段時間,我就是去青山寺清修了半個月。做做義工,和僧人一起做早晚課,誦經,有時還能聽法師上課。生活很簡單,連手機都懶得看。回來后我在論壇記錄了在寺廟一天的詳細日程安排,還配了張寺門前那棵500年樹齡的銀杏樹。當時劉白回復說:修行是孤獨的,我喜歡。

我回復他:我明天去找你。其實我很想問他,為什么要帶著那把刀,現在它在哪里。轉念一想,這把刀在不在已然不重要了,或許它最初就是個虛幻的存在,就像我心中的某個感覺。

小姨,當年你是怎么熬過來的呢?那時候的人比我們現在都堅強嗎?

我盯著這句話反復研究了很久,結果令我脊背發冷。這孩子八成是知道了我那些從未說出口的、連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都不知道的秘密。

你知道了嗎?什么時候?

我爸媽離婚前。

夜很黑,也很靜,我聽得到自己的心怦怦作響。但已經不需要他的過多解釋,韓錦的故意疏遠,劉遠航的逃離,現在都解釋得通了,愛一個人怎么能藏得住呢?

劉白說:小姨,我現在不恨你了,因為你和我一樣都是在烏云下行走的人。晚安,小姨。

我感受得到溫熱的淚從眼角滾落,過程緩慢而真實。

仔細聽,夜也不是靜的,不遠處的高架路上,有車呼嘯而過、形成的沙沙聲;枕頭邊的手表,秒針正馬不停蹄地轉圈,發出均勻的滴滴聲。

那小姨帶你一起從烏云下走出來吧。

我對黑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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