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沖突下的朝鮮半島危機分析

王正隆 青島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山東 青島 266100

近年來，危機不斷的朝鮮半島愈發成為國際關系學界關注的焦點，所謂朝鮮半島危機，很大程度上是以朝鮮核問題為主軸所衍生出的一系列次生問題所導致的危機。多數學者在分析朝鮮問題時還是從現實主義的思維邏輯出發，以國家利益為分析問題的立足點，這種思維邏輯相對穩健，結論雖基本符合事實，但也是千篇一律，多有事后諸葛之感，很難在朝鮮問題研究上有所突破，分析者往往容易成為自己經驗的囚徒。冷戰結束后，文明沖突論為國際關系研究提供了一種文明的范式，但其一經誕生便引起廣泛的爭議，甚至遭到了諸多學者的批評，但其經過三十多年的實踐檢驗，依然具有生命力，且將文明沖突論與地緣政治相關理論結合，在朝鮮半島危機的分析上有很強的解釋力。

一、文明沖突與地緣政治

1.理解文明的沖突

冷戰結束后，以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土崩瓦解，人們發現再用意識形態來解釋和理解地區沖突已不合時宜，為了找到冷戰后解釋世界上主要沖突的最佳范式，一時間百家爭鳴，亨廷頓便是其中的重要代表。他獨辟蹊徑，獨特大膽地直面地球上不同文明之間的差異，提出未來文明的沖突將會主宰全球政治，文明之間的斷層線將會成為未來的戰斗線。

2.高壓的文明斷層線

根據亨廷頓的預測，冷戰后的一段時間內，不同文明之間爆發的斷層線戰爭將是威脅世界和平的最大可能。文明本身雖然是抽象的，但是具體到地緣上，文明又依托承載他的國家，表現出自身的地域范圍，而且伴隨著每種文明的興起和衰落，文明的影響范圍也會擴張和收縮，而且在主要文明交匯之處，地區爭端往往更加明顯。從歷史上看，主要文明間爆發的斷層線戰爭，其戰爭結果相比文明內部的戰爭，對世界格局確實有著更為明顯的影響。

比如拿破侖和希特勒在橫掃歐洲時所遇到的阻力相對有限，但當他們的觸角向東延伸到與歐洲大陸文明有明顯背景差異的俄國時，擴張的勢頭便嚴重受挫，也導致他們之前的戰果化為烏有。阿富汗也是一個典型的例子，這一地區常被稱為“大國墳墓”，無論是英國、蘇聯還是美國，都在對阿富汗的戰爭中吃盡苦頭。從文明的角度加以解釋，就會發現阿富汗也是處于文明斷層線之上，其往東有中華文明，自身和周圍被伊斯蘭文明包圍，往北有斯拉夫文明，往南距離印度文明也很近，文明間彼此影響作用，使得這一地區復雜而敏感，對這一地區動用武力，必然也會引起周邊文明的警惕甚至攪局。

從這種文明的視角出發再來審視目前形勢緊張的朝鮮半島，我們可以發現朝鮮半島危機，反應在文明板塊上也有所體現，因為朝鮮半島地處四個主要文明的交界之處，主要有以俄羅斯為核心國家的東正教文明，以中國為核心國家的中華文明，以日本為代表的日本文明，從太平洋延伸過來的以美國為核心國家的西方文明，這四個世界上主要且強大的文明在朝鮮半島上達到了一個默契的力量平衡。

二、朝鮮半島——文明沖突的超級斷層線

1.朝鮮半島上的文明沖突

文明沖突論的核心觀點認為，未來文明間的沖突將主導世界政治，文明間的斷層線將會是未來的戰斗線，從這個角度看，朝鮮半島基本是處在一個“超級”文明斷層線上，這也就從理論的角度解釋了為什么朝鮮半島是個是非之地。

在復雜的文明間沖突的背景下。朝鮮半島上的兩個國家本身的文明歸屬劃分，也是極其分裂和矛盾的，首先，包括亨廷頓本人在內的許多專家學者都將朝鮮半島劃為中華文明的版圖之內，這種劃分從歷史和文化上看似乎順理成章，但在實際操作中，朝韓本身卻各有其特殊性。

對朝鮮來說，雖然近年來國際政治中去意識形態化的潮流不可阻擋，但是朝鮮卻是全世界為數不多的，依然保持強烈意識形態斗爭色彩的國家，除此以外，其社會結構在相當程度上依然保持著濃厚的封建色彩，朝鮮國家的利益與統治者的家族利益高度緊密的連在一起，家國合一。我們都知道現實主義通常都假設國家是能夠做出理性選擇的行為體，但朝鮮政體的現代性不強，很難將其歸為理智國家，所以單純從現實主義出發預測朝鮮行為的方法往往會出現較大的偏差。

對韓國來說，中韓在文化上具有很強的向心力，這種文明的引力也能很好的解釋為什么1992年中韓建交之后兩國關系會發展的如此之快，也能解釋為何韓國的娛樂偶像和影視劇在中國也能受到廣泛的歡迎，但非常遺憾的是，韓國雖“心在漢室”但“身在曹營”。相比經濟需求，安全需求對于一個國家來說無疑是更加基礎性的需要。在安全問題面前，韓國只能選擇成為美國在東亞的重要盟友，而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文明有著偏執的救世主精神，文明版圖趨向于主動擴張，而隨著中國綜合國力的不斷增長，中華文明也必然有著自我伸張的需求。中華文明與西方文明在底層價值觀上有著諸多沖突，隨著未來兩種文明實力上的接近，韓國在兩種文明間的搖擺會使這種兩難困境更加明顯。

2.朝鮮半島未來局勢預測

雖然朝鮮半島近年來依然危機四伏摩擦不斷，但好在幾大文明板塊通過相互“碰撞磨合”，局面上基本形成了一個文明力量之間的均衡之地。依照目前這種形勢，朝鮮半島未來的變化發展，主要有兩種可能：

首先，如果有一方文明或者幾方文明的力量發生劇烈變動，也就是整個區域內某種文明力量或者文明集團的實力短期內劇烈增強或者削弱，這個時候目前的這種文明力量間的平衡會被打破，穩定的局面將不復存在。但是目前來看涉及朝鮮半島的各個文明核心國家雖然都有各自的內政外交問題，但這些主要國家的政局和國際環境都相對穩定，基本不存在實力劇烈變動的可能，所以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比較低。

其次，也就是另外一種可能，就是某方力量上升，但是增強的速度和強度都比較溫和，使得這一方的文明板塊緩慢的膨脹，緩慢的將其他板塊推出朝鮮半島，將斷層線推出朝鮮半島之外，在這種情況下，雖然平衡也在被打破，但是是溫和的改變，在這種溫和的變化過程中各方都會在局部進行適應性調整，那么從文明沖突論來看，主導和影響一個地區的文明背景越少，在理論上這一地區變穩定的可能性會越高，問題會更好解決。從事態發展的形勢看，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比較大，中國目前處在穩定上升的勢頭當中，與美國之間的綜合實力正在穩步接近，但是目前來看這種接近的速度相對溫和，且相比于熱衷軍事手段彰顯話語權的西方文明，中華文明更喜歡通過和平的方式來表現自己的影響力，而且同時中國也在穩步提升足以與自身地位相匹配的軍事實力。

三、中國應該怎樣做？—不戰而主東亞！

從上文分析看以看出，未來朝鮮半島想要和平穩定，中國必須發揮重要的作用，首當其沖的是要保證半島不生戰，這是基本的底線。也就是說中國在未來應該盡一切可能使用一切方法來協調各方的利益，緩和朝鮮半島的緊張局勢，以防止戰爭的發生，要頂住朝鮮核試驗以及導彈試驗和美國的軍事壓力，全力避免武力解決朝鮮核問題。縱觀歷史，戰爭好比一場賭博，各方一旦卷入，戰爭所帶來的損失和戰果都是無法準確估量的，目前在不發生戰爭的情況下中美實力已經在接近，中國沒有必要冒著巨大的不確定性來卷入一場與美國的軍事對抗之中，中國應該通過一切有效手段不斷向朝鮮施加外部壓力，迫使其推遲甚至減少核試驗或者導彈試驗的頻率，與此同時要用盡一切方法迫使美國放棄軍事解決朝鮮核問題的想法。在做好充分外交努力的同時，中國更重要的是抓好自身內政，對內堅持改革開放國策，以穩步提升中國自身的力量和影響，逐漸將美日的影響力擠壓出朝鮮半島。

尋找保障朝鮮國家安全的可能，一旦朝鮮的國家安全需要得到極大滿足，自然會產生發展的需求，而朝鮮要發展，韓國和中國是其繞不開的重要國家。核武器只能解決一個國家一定程度上的安全問題，但是溫飽乃至小康等問題的解決，對于朝鮮這個自身資源貧瘠的國家來說，無疑還是需要一個廣大的外部市場作為發展空間。如果一切如預期，那么朝鮮還是會倒向一個強大的中國，一個主導東亞的中國，必然不希望這個地區的有核國家的政權表現出任何不理性，朝鮮一旦開始發展，經濟體制則會率先發生變化，那么政治體制這一上層建筑發生變化也是早晚的“副產品”，而且這種變化應該也必須在中國的期望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