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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嬌小、愛跳愛唱的麻雀,一直跟隨人類遷徙居住,是與人類最親近的鳥。
每天清晨,窗外旭日清風,桂花樹、玉蘭樹上就有靈巧的麻雀,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在草坪上一蹦一跳地覓食。往遠處看,成群結隊的麻雀散落在高壓線上,像一行行五線譜,間或跳躍飛翔打鬧嬉戲。那情那景,悄然把我帶回童年和少年時代。
麻雀頭圓,翅小尾短,嘴圓錐形,小腦袋搖來晃去,擅于跳躍,特精明機靈,看到人會立刻一躍而起,在空中劃出精美的弧度,然而又落葉般落地,可謂一哄而起,一哄而散。它們生性活潑,成天嘰嘰喳喳,無論在地下在樹上,時常互相梳理羽毛、呢喃,嘰嘰喳喳唱個不停,甚至笑作一團。在鄉下,空曠的田野上、草垛旁、場院里、老土屋屋檐下,總有麻雀撲棱的身影和啾啾的鳴啼。幼麻雀的叫聲纖弱稚嫩,老麻雀的叫聲清亮略帶厚重,大小麻雀的叫聲重疊交織在一起,是多重奏或多聲部的大合唱。
麻雀喜歡在收割的莊稼地和打谷場、麥場邊上偷嘴。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農村大都是低矮的草房、瓦屋。它們晚上就住在屋檐下、墻縫里,尤其土坯墻的縫隙最適合做窩。伸手一探,很容易發現成窩的雀蛋,或是熱乎柔軟、全身粉紅透明、還沒長羽毛的雛雀。房前屋后,時常能看到麻雀出窩,老麻雀在教小麻雀們學習覓食和飛翔。我也曾經在漆黑的夜晚拿著手電筒,踩著凳子或者梯子掏過麻雀窩。麻雀的眼睛怕光,用手電一照,它就一動不動地被你抓。深冬大雪后,也在小院里逮麻雀,玩法與魯迅先生小時候差不多:用一截木棒支撐起籮篩,籮篩下面撒上谷物,然后握著拴在木棒底端的細繩,躲在虛掩的木門后等待著。機靈的麻雀不會輕易飛到籮篩底下,吞一粒,四處張望一番,但最后經不住谷物的誘惑,會有一群麻雀一邊觀察一邊跑進篩子底下啄食。我突然拉動繩子,就把貪食的麻雀們扣在籮篩里。歡叫著跑過去,透過篩眼看見幾只麻雀伸直脖子,拼命張著小黃嘴,羽毛都炸開了,驚恐萬分地撲棱翅膀,發出凄婉哀傷的鳴叫,此時真不忍心傷害它,便掀起籮篩還它自由,去與家人團聚。
麻雀是鳥類中的“平民”,也是生物鏈中的一員。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山村樹多草多,各種鳥也多,什么喜鵲、斑鳩、鵪鶉、布谷鳥、啄木鳥、白頭翁、貓頭鷹等。唯獨弱小的麻雀因與人爭食,被視作“階級敵鳥”。我依稀記得驅趕麻雀的壯觀場面:房頂上,田野間,小河邊,院里院外,到處都是高聲吶喊的人群,或敲打鑼鼓鐵盆,或燃放鞭炮,或揮動彩旗,甚至爬上房頂歇斯底里地吆喝,強迫麻雀拼命飛翔。很多麻雀又驚又累,飛著飛著,突然墜地身亡。這是人類歷史上絕無僅有的對麻雀的大屠殺。之后多少年,麻雀才最終被“平反”,摘了“四害”帽子,但數量已銳減。
人類認識到麻雀是益鳥經歷了一個過程。麻雀棲息于居民區和田野附近,因此又名家雀,它們喜歡在莊稼和樹木的枝條間跳來跳去,以吃草籽、蟲子等為生。夏天是繁殖的季節,育雛更是以蟲為主。美國和澳大利亞為滅莊稼和果樹的害蟲,曾從國外引進麻雀。麻雀還能預告天氣。清晨麻雀鳴唱表示天氣轉晴,越晴叫得越歡。多日陰雨后,麻雀鳴叫,預示著雨就要停了。麻雀羽翼上呈黑斑紋,老人們警告孩子:麻雀不能吃,吃了臉上會長雀斑。就連格林童話和屠格涅夫、老舍的散文中,也都飛翔著麻雀的身影。試問,如果人類連小小的麻雀都保護不了,何談保護朱鹮和大熊貓!
這些年,我國城鄉面貌變化大,生態、生存環境改善,麻雀們紛紛遷進城市,嘗試著與高樓、與城里人親近。上下班路上,經常看見麻雀在悠閑地唱歌覓食。有趣的是,麻雀似乎知道人們不會傷害它,走近時,它那小眼睛滴溜溜轉,歪著頭觀察,似乎在逗你玩。麻雀是人類的朋友,相信人,依戀人。在我們的家園,在我們身邊,嘰嘰喳喳地叫著幸福吉祥,唱著人與麻雀的自由平等,唱出人與自然的和諧共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