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
1968年,Keith Sonnier(1941—)首次在作品中加入了霓虹燈元素。他將彎曲的燈管中加入有色氣體,掛在釘有薄紗和綢緞的墻上,顯得散亂脆弱。這幅被命名為“織物與霓虹”的作品曾在新奧爾良藝術博物館中展出。當時有人甚至擔心館中的通風系統會將它吹散。紐約的帕里什藝術博物館曾經在Sonnier的家鄉路易斯安那州就利用霓虹燈來表現藝術家對形式、空間和交流的探索帶來的反響進行過調研。相較于近期其他藝術家更加大眾化的霓虹燈作品,那次展覽題為“直至今日”,意在重新審視和評估這位被忽視的先鋒藝術家的作品。
Sonnier是在20世紀60年代開創性地將霓虹燈融入作品的藝術家之一。當時的其他藝術家,如Joseph Kosuth和Bruce Nauman,利用這一介質嘲諷式地挑戰了語言的傳統規范和局限,而Sonnier則通過霓虹元素豐富和延伸了繪畫的含義。其早期作品《霓虹與白熾燈VI》(1968年)用霓虹燈管從三個維度擴展,盤繞的紅藍霓虹燈管和相連的松垮黑色電線就像是毫無章法的發光涂鴉。而主色調為藍黃的《霓虹與白熾燈V》(1969年)則在墻上圍繞出矩形空間,使觀者產生一種透視感。

對于霓虹在藝術創作中的普及,Kosuth和Nauman的影響和貢獻無疑是顯而易見的。這種介質常用于將宣傳文字裝飾為閃亮的商業標識。而像Glenn Ligon和Jason Rhoades這樣的藝術家則用霓虹來表現美國的愛國主義和商業齷齪的一面。當代資本主義對城市的媚俗改造,如時代廣場、波本街、拉斯維加斯大道等,以及商業和政治宣傳,都凸顯了霓虹的重要作用。當今的霓虹作品只是機械地重復著華而不實的標識性特點。而Sonnier的作品卻是體現反形式思潮的典型范例。Ba-O-Ba I (1969年)中發光的彩色霓虹勾勒出的幾何線條使其后面的玻璃面板似乎變得隱形。給霓虹供電的電線和接電盒也構成了作品的一部分。后期作品還將工業廢品裝飾上霓虹,如防凍劑和石油空瓶,突出了霓虹的物質性和潛在功用。


盡管Sonnier竭力避免直白的表現方式,他的創作實踐本質和核心卻是交流和溝通。20世紀70年代,他曾用電視和收音機創作多媒體作品,探索文字、圖像和人之間的物理和符號距離。在《傳送/接收衛星網絡:階段I》(1977年)中他與Liza Béar一起布置了一檔衛星直播節目,并給圖像配上文字說明。他還曾在展館中播放音頻作品。而一些雕塑作品,如《螺旋轂蓋》(1990年)和《阿祖爾通道》(2015年),也通過霓虹視覺化了信息穿越空間的過程。前者以多彩的霓虹來裝飾金屬天線,而后者發光的螺旋線從天花板垂掛下來,帶來一種身處網絡內部的奇特與神秘之感。
Sonnier曾在采訪中提到在他家鄉附近小鎮上的酒吧和舞廳里的發光指示牌即是他的創作靈感之源。他將霓虹描述為發燙的物體,在這類娛樂場所能激發沖動和欲望。作品《阿拉伯穗飾》(2004年)就體現了這一點,將霓虹與鮮紅色的穗飾結合起來。Sonnier也試圖將人體與霓虹相結合,黑白影像作品《上色的腳》(1970年)展示了藝術家將熒光顏料涂在了皮膚上。走進展廳觀者能在怪異彎曲的霓虹燈管中體會到藝術家的創作內涵。
Nauman和Ligon曾用霓虹諷刺社會傳遞給大眾矛盾而隱晦的信息。而Sonnier的作品則提供了一種不同的思維方式。在《美國:世界之戰》(2004年)中雜亂盤繞的霓虹和小巧的美國國旗圍繞著一個小球體。這幅作品創作于美國進攻伊拉克的第二年,展示了與媒體緊密相連的戰爭所帶來的混亂狀態,留給觀者更大的思考和解讀空間。通過眼花繚亂的霓虹引發的混亂與迷惑,Sonnier揭示出了意義始終不在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