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花開

1.輕軌站 晨

天還未亮，霧氣蒙蒙，一排排光禿禿的海棠樹干立在街道的兩旁。

一列輕軌從遠處駛來。廣播播報：“重慶市第二人民醫院到了，請乘客帶好行李準備下車。”紅色的警示燈閃爍不停，輕軌停靠在站臺。

20歲左右的張強，面無表情地快步走出輕軌站。他身穿皺巴巴的黑色西裝，脖子上掛著房產中介的工作牌，手里拎著保溫飯盒。

2.醫院病房 日

窗戶緊閉，玻璃上散著水汽。白色墻壁的病房里，吊瓶滴答作響。

70多歲滿頭白發的鐘萍穿著藍色病號服躺在病床上，她緊閉雙眼，嘴角微張，面無表情。干枯、布滿老年斑的手背上打著吊針。

張強放下飯盒，離開房間。

3.醫生辦公室 日

面色憔悴的張強和醫生相對而坐。

醫生拿出影像CT圖。

張強雙手發抖地打開病歷，埋頭翻看。房間里只有紙張翻動的聲音。

張強翻到最后一頁，用微微顫抖的手合上病歷。他抬起頭，喉嚨動了動，雙手放在大腿上不停地來回搓。

醫生：病人需要盡快做手術，不能再拖了。

張強：醫生，我馬上去籌錢，再給我兩天時間。

4.銀行柜臺 日

張強穿著黑色棉襖、破舊的黑皮鞋坐在等候區的鐵椅上，他雙腿不由自主地抖動著，手里握著第44號排號單。

張強一直盯著柜臺的顯示屏。當聽到第44號傳號聲時，他迅速站起，快步走到柜臺前，把銀行卡遞給職員：把卡里的錢全部取出來。

取款顯示屏上顯示金額24452元。

張強把一大疊錢小心翼翼地放在上衣內側帶拉鏈的荷包里，起身離開。

5.單元樓內 日

老式建筑的狹窄樓梯，過道的燈一閃一閃。門口擺滿了垃圾，隔壁房間里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6.張強家 日

開裂的木質桌椅板凳靠著泛黃的墻壁，破皮的紅棕色老式沙發置于20平的屋子正中央，一盞鵝黃色的吊燈垂在過道。

老式電視機旁擺放著張強和鐘萍的合照，照片上的兩個人微笑著。

張強脫下外套，走進廚房，將煤氣灶上砂鍋里的中藥倒進一個大碗里，然后彎腰打開煤氣罐，把盛有小米的砂鍋放在灶上。

張強坐在沙發上撥通了電話：王兵,我是張強。

電話里王兵的聲音：怎么了？老同學。

張強：我奶奶做手術需要12萬塊錢，找你幫幫忙。

電話里王兵的聲音：我一窮學生沒什么錢啊！你先別急，我想想辦法。

張強：好，麻煩你了。

張強掛斷電話，將冒著熱氣的小米粥放入大紅色飯盒，拎著飯盒離開。

7.街道 黃昏

落日余暉，金黃的梧桐葉被呼嘯的寒風吹得滿大街都是，光禿禿的枝干豎立在街道的兩旁。

街道上只有零星點點的行人。張強右手提著大紅色飯盒，左手插進口袋。他聳著肩，嘴里哈著熱氣，快步從布滿青苔的百步梯走下來。

張強在樓梯轉角口看見賣烤紅薯的小販，向錢罐里投了錢，接過剛從土黃色烤爐里拿出的紅薯，邊走邊吃。

8.醫院門口 夜

頭發亂蓬蓬、斷了手臂的乞討者躺在墊了一床碎花棉被的水泥地上，裸露在表面的黝黑大腿被凍得發紫。

張強提著大紅色飯盒，掏出五元錢，放在乞討者的空碗里。

9.病房 夜

臉頰被凍得通紅的張強輕輕地關上門，慢慢地走進去。他把紅色飯盒放在擺滿藥品的小柜子上，坐在床前。躺在床上的鐘萍微微地睜開了眼睛。

張強打開飯盒，拿著勺子給奶奶一口一口地喂冒著熱氣的小米粥：奶奶，您多吃點。

鐘萍眼角泛著淚光：強子，我拖累你了。

張強抱著奶奶：奶奶別擔心，您很快就好起來了，我還要陪您去公園散步呢！

張強輕輕地拍著奶奶后背。慢慢地，奶奶睡著了，張強趴著床前也睡著了。

10.街道 晨

街道上沒什么人，只有滿地散落的梧桐葉和汽車排放的白色尾氣。

張強穿著黑色廉價西裝，脖子掛著房產中介工作牌。他站在斑馬線外,抬頭望著還有13秒變綠的交通信號燈。他望頭望著灰暗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11.公司 日

暖氣機在墻角發出呼呼聲，旁邊的綠色盆栽枝葉隨風飄動。

張強走進總經理辦公室，里面坐著中年女人鄧君，她紅光滿面，身穿職業裝，埋頭看文件。

看張強進來，鄧君微笑著：有事嗎？小張？

張強：鄧總，家里出了點事，我能預支半年的工資嗎？

鄧君詫異地看著張強。

張強：我奶奶生病了，需要錢做手術。

鄧君：非常抱歉，公司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

張強：那我能請一段時間假嗎？我要照顧我奶奶。

鄧君：那沒問題，去吧！

張強：謝謝您！

張強深深地鞠躬，轉身離開。

12.面館 黃昏

張強高聳著肩，雙手插進褲袋里，嘴里呼著熱氣。

面館老板將一大碗重慶小面端上桌。

張強大口吃著面條，發出吸溜聲。他雙手端起碗喝光面湯，付錢離開。

13.病房 夜

頭發散亂的張強撓了撓頭，放慢腳步走進病房。他布滿血絲的雙眼望著睡醒的鐘萍，嘴角輕輕地向上揚：奶奶，今天好些了嗎？

鐘萍輕微地點點頭，漸漸閉上了眼睛。

14.醫生辦公室 日

眼袋深重的張強坐在椅子上，雙手烤著電暖器。

醫生遞給張強一張病危通知書。

張強雙手布滿凍瘡，他一手握著單子，一手拿起桌上的黑色簽字筆，在家屬簽名處顫抖地寫上自己的名字。

15.醫院門口的花壇 黃昏

昏暗的路燈下，可見布滿寒霜的泥土和干枯發黃的小草。

張強打了一個哆嗦，從褲兜里掏出一包香煙，他轉身背對寒風。周圍漆黑，只有橘黃色的煙火閃爍著微光。

16.臥室 夜

昏暗的房間，墻上掛著“三好學生”的獎狀。張強走到擺滿初中課本的舊黃色書桌前，按動小黃燈的開關按鈕。

張強拿出一個小盒子，里面有一張全家福。他坐到床沿，紅著眼眶，看著手里的照片。

17.菜市場 黃昏

天邊落日暈染著暗紅色的光，馬路上的車鳴聲格外響，路燈漸漸亮了起來。張強走在臟亂的菜市場里，四周充斥著叫賣聲。

張強看著菜攤上的蔬菜，聽到小販打折便宜處理的叫賣聲，便快步走到菜販那兒，買菜離開。

張強在籠子里仔細挑選出一只老母雞。

18.張強家 夜

廚房里，張強從水缸里舀水洗菜，他布滿凍瘡的雙手伸進冰冷的水里時，面部輕微地抽搐了一下。

張強把收拾好的雞放進砂鍋里，將煤氣灶按鈕調成小火，蓋上鍋蓋。

張強坐在沙發上翻手機通信錄的名單，手機屏顯示鄧君的來電提醒，他接通了電話。

張強：鄧總，您好！

手機里鄧君的聲音：小張，你家里發生的事，我挺難過的，不是我不幫你，這是公司的規定。

張強：鄧總，我明白，謝謝您的關心。

手機里鄧君的聲音：小張，我這有五萬塊錢，你拿去給你奶奶治病。

張強：太感謝您了！我……

張強激動得說不出話。

手機里鄧君的聲音：錢我已經匯到你賬戶了，祝你奶奶早日康復！

張強激動地連連點頭。

19.街道 夜

天空飄著零星的雪花，張強臉凍得通紅，笑得露出潔白整齊的牙。他懷里抱著黃色紙袋，朝著醫院的方向大步跑去。

20.醫院繳費處 夜

張強把懷里的黃色紙袋遞給收費員，柜臺里的收費員清點金額。

繳費顯示屏上顯示五萬元，張強高興地接過收費員遞給的票據。

21.張強家 晨

5點的鬧鐘鈴聲響起，張強起身。

張強用冷水沖了臉，然后把熱騰騰的雞湯盛到紅色飯盒里，穿上泛白的黑色棉襖，拎起飯盒離開。

22.街道 晨

天色沒完全亮，晨曦微露。

路旁黃色臘梅花盛開，車輛很少，裹著軍大衣的環衛阿姨戴著手套在掃地。

23.病房 日

安靜的病房里，只有吊瓶滴答滴答的滴水聲。

面黃肌瘦的奶奶躺在病床上，瘦弱的身軀上蓋著一床厚厚的棉被，她發出一陣陣咳嗽聲。

張強提著飯盒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天色明亮，太陽漸漸升起。

張強把飯盒放在立著幾瓶藥的床頭柜上，伸出凍得又紅又紫的雙手打開飯盒蓋，淡黃色的雞湯冒著熱氣。旁邊放著一張催繳醫藥費的單子。

24.公園 晨

太陽從天邊升起，路旁的海棠樹已冒出嫩綠的新葉，樹干上的小鳥嘰嘰喳喳地叫著。

張強打著哈欠，提著紅色飯盒，經過正在晨練的老人。

張強看到一個8歲大的小男孩坐在長椅上，60多歲穿著碎花裙的老奶奶，笑容滿面地坐在小男孩身旁。

奶奶手拿著一個烤紅薯慢慢地剝去皮，將熱騰騰的紅薯遞給小男孩，小男孩笑得露出乳牙。

25.醫院門口 日

張強提著飯盒路過吆喝著賣烤紅薯的小販。他掏錢投進小販的錢盒里，小販遞給張強一個燙手的烤紅薯。

26.病房 日

張強坐在病床前給面色憔悴、膚色暗黃的奶奶剝開紅薯皮，輕輕地把紅薯遞到奶奶干裂的嘴邊。

張強收到一則眾籌平臺匯款短信，他不解地看著手機。

王兵領著果籃，走進病房：老同學，好久不見啊！

張強：快來坐，回來多久了？

王兵：我剛放寒假回來。

張強：跟你說個事兒，我剛剛收到一個眾籌平臺給我的匯款短信。

王兵：這么快你就收到了？

張強一臉疑惑地看著坐在旁邊的王兵。

王兵：你不是缺錢給奶奶做手術嘛，我就把你的信息上傳到眾籌平臺了，我召集朋友轉發信息，好心人看到了，每人湊一點，錢就湊齊了。

張強：原來是這樣！

王兵：你趕緊拿錢給奶奶做手術吧。

張強：那我得感謝救命恩人哪！

王兵：等奶奶的病治好，再慢慢報答他們。

張強連連點頭，拿著銀行卡沖了出去。

27.手術室 夜

手術室的顯示屏上亮著紅色的“手術中”。

王兵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張強在走廊里來回走動。清脆的腳步聲在醫院走廊里回響。

張強緊皺眉頭，嘴里小聲嘀咕著。

張強抬頭望著顯示屏上的紅色的字暗去。

醫生從手術室里走出，摘下口罩：手術一切順利，家屬請放心。

張強：謝謝醫生，謝謝醫生！

張強高興地和王兵擁抱，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28.醫院門口的花壇 日

花壇白色瓷磚上擺放著五顏六色的鮮花，青草茂盛地立在花壇里。

花壇里的海棠樹長出茂密的枝丫，小鳥嘰嘰喳喳地在空中飛翔。

29.街道 晨

太陽燦爛的光灑在街道上，地面濕漉漉的。路旁的海棠樹冒出小花苞，樹葉隨風舞動，傳來沙沙的聲音。

車輛飛馳而過，路上的行人春光滿面。

張強哼著小曲兒提著飯盒，興高采烈地快步朝前走去。

30.病房 晨

吊瓶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金色的陽光灑在病床上。

護士走到窗前，拉開半遮的窗簾。對面樓體爬藤的植物青翠欲滴，枝藤和根蔓緊密地纏繞，努力地攀爬，向上延伸。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