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蔥
是否是你衣服上的溫度吸引了它?像是
一個斑點,夢留下的痕跡。在早晨
它是一個奇跡,當我發現,它蜷伏的身體
有了醒來的料峭:此刻,車過城北
導航儀提醒你速度的上限,但并不能
抵達:如果現實打了一個對折
現實主義的視野仿佛勃起的房價
曾經的工業區,矗立的煙囪
在被廢棄中的保守主義風格的拼貼下
言辭模糊,而被冷卻的黎明中
激情的夢境隨著玉蘭樹的葉子飄落
田野、郊區……混雜在一場曖昧的雨里
直到這姍姍來遲的香氣,激起你隱秘的
風景,這世界一小滴的蜜,從童年
擠出黑暗的一微克:品嘗即遺忘,蓬勃
即枯萎。那一刻的刺痛籠罩著你,像
聽不見的歌聲,像看不到的遺址,
你知道,它們發生過,也許正在發生
但當你再次注視這只蜜蜂,驚訝于它
只是一個莫名的陰影,卻釀造出你此刻
那遲鈍的蜜之來源:你撫摸了一下風
平常之物?這綠色隱藏著時間的奔跑
謎之名字,異域的風,仿佛在疊加中
可以有雙倍的氣息:我摩擦著葉片
而它將探索我的肺腑,從鼻端
挖出一個緊鎖的世界,打開,打開
那些讓我迷離之吻,打開
那些欲念洶涌的黑暗
難道只有在陰影里才能給予我
九重天?難道春天是一件向下的
禮物?這香之眩暈,無非是一滴
被饑餓踮起了腳尖的星辰
它張開的浩瀚無非是那些通過了
狹窄之孔的分泌物,讓我們細嗅到
猛虎的馳騁:一個意志的維持
扦插到異地的風光里,
什么樣的光打在這平常之物上?
是否濃縮了我們味蕾上所有的甜?
把濃香中的一天剖開,再給它
增加一點芬芳,一點辣,一點苦
和一點點碎了的堅果,一小撮的芥末
如此,它充實著天生的感官
讓它起舞,品嘗到欲望的深處
它漂洋過海,幾乎是
鏡子里的火焰:從那里它席卷我們
像是春風彈奏著錦繡的江南
我們可以開口說愉悅
在流水線般的旅程中揮霍
不,也許是復制落日溫暖的余溫
降臨,這甜是肉體的錨
它沉積著,讓我們觸摸到生之開屏
虛無的記憶,或者是
那些羞澀的口腔中彌漫,像是舌尖的
暈眩,它有加倍的幸福,或加速了的
稍縱即逝的吻:它依然是一枚果實。
它比我們長久,這些茂密的榕樹
從鳥短暫的叫聲中流瀉下根須
數百年,甚至上千年
它看到大地的深處,一個駐足的
歡欣,從挺拔的圓心中溢出:
如果古典的智慧,適合于
這些鵝卵石鋪就的道路
它緩慢地拒絕了汽車,但我們
從另外一條水泥敷衍的道路
疾馳而來,從快切入到慢,跳躍
如沒有溫度的動物。我看到
慢的遼闊,酒局中斟酌的夜色
并沒有多少改變,即使風翻開過
這些面容后面的世界波浪起伏
有些人離開過,遠,或者更遠,
但只是一些幻影,直到它發達的根系
隆起于這道路,撬動那石頭的冷靜
或能夠聽到雛鳥的鳴叫,以及
它乘著枝葉漏下的光飛動的身影
在精疲力盡的愉悅中
剖開一個西瓜,愉悅有著
雙倍的增值,比如它的甜度
緩慢的生長給予它
土壤的深度:它的形狀
地球的陰影,掛著陽光的翅羽
像我去了一個地方,許多人
去過,也有人聽說過
但尚未踏足一段愚蠢的記憶
那些松塔煮熟后散發的清香
松鼠的夢幻,好奇于
這旅游旺季里的兜售聲
并不增加什么,也無從放棄
一個地點它從未等待過誰
但我們為它而來,陌生中
像夜行汽車前動作遲緩的動物
它越過月色下的危險
水源?本能?或者是如此茫然
它之迷香?從指尖寸寸蔓延
翻出的心思,水一樣的身段
她臨水宛如一縷飄落
那些低語者,那些鼠目寸光者
在這些平靜的水面下
藏著的春天,我們在多年后似曾相識
一截共同的口味:濃郁、孤獨
像是被鎖在衣服里的肉體
熄滅著激情的滂沱,被拋在遠處的
單車,記憶里的遠離,一個陰郁夜晚
所帶來的顫栗之鏡?從時間中
挖出這一小勺的甜,一小勺的夢幻
水并不流動于它的豐盈,如果
放縱這轉為熾熱的綠色
它將更深,更加滑向季節的坡度
但蕩漾著隱秘的氣味,從水之氣韻間
假如碩大的舞臺空曠如神明出竅
有蜻蜓站立于那一莖的搖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