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數民族文獻紀錄片敘事策略分析
——以百集文獻紀錄片《中國少數民族》為例

劉建狀 (成都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四川 成都 610106)

少數民族紀錄片是對一個民族及其所呈現出的原生態的記錄，創作者利用創意性的編輯，用世界的語言講少數民族的故事。[1]而文獻紀錄片，是指圍繞特定的目標和主題，利用實物性歷史文獻、實地拍攝的空鏡頭、再生性影像或當事人的口述材料編輯而成的具有較高文獻價值的紀錄片。[2]由此而言，少數民族文化作為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尊重、保護和傳播少數民族文化是增強中華文化凝聚力的有效方式，也是發展中國文化多樣性的重要途經。紀錄片依靠著紀實和藝術的雙重特質，再結合其特殊的文獻價值，使得少數民族文獻紀錄片成為傳播少數民族文化的重要方式。再者，在中國少數民族文獻紀錄片的發展過程中，逐漸從介紹一個民族特點轉變成傳播民族核心文化和價值觀念。文獻紀錄片在內容上往往表現出全面、完整和客觀，本片所選擇的主體分析對象《中國少數民族》就是從多個角度入手對中國幾十個民族進行了系統的解讀。在這個過程中，民族文化得到了更好的傳承，民族精神也被更好地弘揚。最后，少數民族文獻類紀錄片也逐漸找到了自身的創作模式和敘事策略，真正意義上成為了講述中國故事、傳播中華文化的重要載體。

《中國少數民族》是2006年推出的百集文獻紀錄片，探索了中國幾十個民族的起源、宗教、地理和民俗。影像制作精良，敘事方式較為典型，情感細膩真摯，成為中國少數民族紀錄片的創作典范。敘事方面，該片在長達百集的影像中形成了鮮明的敘事結構，對每個民族的講述從地理位置、民族起源發展、民族文化三項內容層層遞進，并引入了多種敘事手段進行輔助表達。

一、解說詞敘事——敘事、結構、表意和抒情

紀錄片作為電影藝術的其中一種類型，在表現形式上也同樣依靠著視覺和聽覺兩大系統。當很多人都站在“看電影”的立場上來強調電影的視覺信息時，聲音作用往往被忽視了。但紀錄片在這方面有很大不同，在大多數紀錄片中，內容的敘述和情感的抒發很大程度上都依靠聲音來完成，而其中尤為關鍵的一部分就是解說詞的運用，文獻紀錄片中解說詞的使用更是尤為關鍵。

(一)完成文獻類紀錄片的基本敘事

少數民族文獻紀錄片在內容的闡述上往往有一個由淺入深的過程，從最為基礎的關于民族的介紹，再到民族文化的提煉和民族精神的弘揚，整個過程都很難依靠純粹的畫面單獨完成。當畫面無法連貫地完整地進行表述時，解說詞在其中起到了良好的補充作用。在百集文獻紀錄片《中國少數民族》中，畫面內容多為一些少數民族居住地的空鏡頭和現階段少數民族活動的人物鏡頭，當涉及歷史文化和特殊情景無法再現的時候都依靠著解說詞來完成。如第一集《京族》中，關于京族起源的內容都是通過解說詞來表現的，畫面內容實質是一些和解說詞稍顯匹配的空鏡畫面，如群山、河流等；第五集《納西族》里，對于摩梭人走婚的情節描述也是依靠解說詞來完成的，畫面實質是一些較為意向性的內容。由此而言，少數民族題材的紀錄片在制作過程中會出現很多既無法再現也無法用畫面呈現的內容，那么解說詞在這個問題上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二)串聯文獻資料，形成紀錄片整體結構

解說詞介紹民族起源、時代和歷史背景；介紹人物關系、事件因果；制造故事懸念，形成影片線索。由此而言，解說詞結合了相應的文獻資料，串聯了影片的內容，形成了影片的整體結構。整部《中國少數民族》系列文獻紀錄片中，每一集在敘事結構上往往是相似的，從每個民族的地理位置和環境切入，到少數民族的衣食住行，再到每個民族的文化表現，最后引出民族文化傳播。這樣一個較為模式化的紀錄片敘事方法，就是靠著清晰的解說詞完成的。解說詞引導鏡頭畫面的切換，串聯每個章節所需的文獻資料，帶動紀錄片段落銜接，以此由淺入深，層層遞進，將每個民族最絢爛的民族文化表現了出來。

(三)受眾文化間隔下解說詞的表意和抒情

少數民族紀錄片在傳播上，最廣泛的受眾往往不是片子所涉及的本族人群，由此而產生的文化間隔和審美問題也需要解說詞來解決。創作者將關于民族最為核心和最典型的文化具化成影像，而影像中所附加的信息和情感則通過解說詞娓娓道來。在《中國少數民族》中，對于哈尼族梯田的表述極為詳細，包括梯田和哈尼族居住環境的關系，以及梯田的建造和意義等。鏡頭畫面中的梯田幾乎是一樣的，換言之在很多不了解梯田的人看來，絲毫察覺不出其中的奧妙。但解說詞的出現卻將梯田和哈尼族直接的關系闡述得極為清楚。再如對土族婚禮的描述上，配合著土族婚禮的畫面，解說詞極為感性地描繪了對民族特色婚禮的感受，飽含著熱烈的情感，感受著少數民族文化。由此而言，解說詞在文獻紀錄片的制作過程中也肩負著輔助立意表達和抒發情感的責任。

二、人物敘事——典型性與權威性

少數民族文獻紀錄片在人物選擇上和傳統意義上的紀錄片有所不同，每一集中，重要人物的選擇往往不會隨便從一個普通人物切入，而是選擇有較高文獻價值和傳播價值的人物入手。在現階段大部分紀錄片中，對于影片所涉及主題的表現往往需要核心人物來承載，而創作者會根據片子的風格、主題和自身的藝術特點來選擇紀錄片人物。如：小人物、知名人物、權威人士、代表人物等。少數民族文獻紀錄片所涉及的人物眾多，由此而言，對于人物的選擇也變得更加關鍵了。本文將少數民族文獻紀錄片的人物選擇總結成兩大類，第一類為典型性和代表性人物，第二類為權威性人物。作為百集文獻紀錄片，涉及民族和人物較多的情況下，人物的選擇成為本片的第二大敘事策略。

(一)人物選擇要具有典型性

文獻紀錄片《中國少數民族》涉及了中國大部分民族，對于每個民族的內容呈現都需要一兩個代表性和典型性的人物。所謂的代表性，是指該人物是否代表了片中所涉及的民族文化內容。如影片納西族部分中，在涉及納西族音樂的內容時片子引出了一個關鍵人物——宣科。人物自身為納西族人，人物的經歷曲折富含戲劇性，人物在一定程度上極為典型地呈現了納西族人的音樂信仰。再如苗族部分，在表現苗族音樂的內容時，選擇了幾個苗族蘆笙手藝人作為表現的主體；表現苗族山花節的時候，選擇了幾個苗族小伙作為內容的核心。這些人物要么是民族文化的典型，要么是民族服飾、生活習慣的典型，又或者是民族文化傳播的典型。由此而言，人物的典型性和代表性也在更好地呈現紀錄片在每個章節所涉及的內容，它們在所選人物的身上變得鮮明，變得立體，也被傳達得淋漓盡致。

(二)人物選擇要具有一定的權威性

紀錄片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文獻價值，而文獻紀錄片在文獻價值上就更加顯而易見了。少數民族文獻紀錄片的文獻價值除了影片所涉及內容是否真實客觀之外，也在一定程度上取決于片中內容呈現時所選擇的人物。《中國少數民族》在一百集的內容中出現了很多權威性的人物，他們出現在特殊的章節中，對無法用影像來呈現的內容進行梳理、解讀和總結。如闡述代表少數民族文化對外傳播的名人，梳理和講解少數民族文化的高校教授或理論研究人員等。這些人物的出現在一定程度上輔助了影片中對應內容的表現，提高了所講內容的可信度，在文獻價值上有所提高。

綜上所述，少數民族文獻紀錄片中關鍵人物的選擇成為影片敘事策略的重要方式。這些人物的出現承載了影片內容的講述，他們作為“當事人”或“親歷者”講述著自己本民族的文化。從《中國少數民族》紀錄片本身來講，這些人物的出現，成為該片文獻價值的核心所在。無論是在當下的傳播，還是在以后的研究中，人物的經歷和背景永遠是一部鮮活的歷史，同樣也體現了文獻紀錄片的魅力所在。

三、鏡頭敘事——少數民族文獻紀錄片的視覺建構

文獻紀錄片因為涉及內容全面翔實，且客觀規范，于是，很多涉及但不好表現的內容就需要充分發揮影像的魅力，紀錄片鏡頭語言的作用就被凸顯了出來。當大眾還停留在紀錄片不在意鏡頭語言和影像質量的粗淺認識時，一部部經典的高質量的紀錄片開始刷新人們的認知。如《舌尖上的中國》對于中華美食“美”的表現，如《我在故宮修文物》對中國文物和工匠精神的描繪等。在少數民族紀錄片中，本文所選擇的研究對象《中國少數民族》在影像質量和鏡頭語言的使用上也體現出了一種高質量的表達。這些精彩的鏡頭使用既解決了一些無法客觀表現的文本內容，也提升了影片的整體視覺效果，堪稱經典。

(一)寫意鏡頭的大量運用

紀錄片在拍攝過程中很多內容是無法“記錄”的，因為涉及時空的問題，或者拍攝條件的限制，或表達內容過于模糊等。所以，在很多情況下，都會選擇用一些寫意鏡頭來替代。在《中國少數民族》中，會涉及大量的少數民族起源的問題，作為過去時空的內容，在無法情景再現的情況下，影片使用了一些極為精彩的寫意鏡頭來配合解說詞進行表達。如京族人的起源被寄托在了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上；錫伯族的發展在宮廷建筑的剪影中被表現出來。這些畫面精致，又具有較強隱喻意義的鏡頭成為本片一大亮點，它使得無法真實交代的內容可以間接地呈現出來，也使得整部影片在觀感上更優質。

(二)空鏡頭下的少數民族視覺奇觀

文獻紀錄片在鏡頭語言上有一個顯著的特點，空鏡頭的數量較多，而本片又涉及中國幾十個民族的內容拍攝，空鏡頭的運用便更加凸顯。在這部百集文獻紀錄片中，每一集都會出現一些精致的、美麗的、體現少數民族特色的空鏡頭。無論是納西族的雪山、蒙古族的草原，還是藏族的高原、京族的大海等，這些空鏡頭的出現在第一刻就可以將觀眾帶入到少數民族的生活環境中去，而這些空鏡頭結合在一起后，在視覺層面上就形成了一部經典的中國少數民族景觀。

(三)經典的鏡頭語言——文獻紀錄片的教科書

紀錄片的鏡頭語言在使用上可能不會像電影那般絢麗復雜，但卻表現出一種極為明顯的傳統和規范。在結合所拍攝內容之后，每個鏡頭的運動都相對明確，而文獻紀錄片中這個特點也被放大了。本片在表現不同少數民族文化上有相同的敘事模式，這個在上文中已經有所提及，即從地理環境到民族起源，從日常生活到民族文化這個過程。但是，除了敘事上的規范以外，本片在鏡頭使用上也極為規范。大量推拉鏡頭使故事可以自然地進入和結束；巧妙的長鏡頭讓人物的情感更完整；恰到好處的手持鏡頭讓整片在藝術氛圍中也多了一些親切感。由此而言，如此經典的鏡頭語言使用，也將成為文獻紀錄片在制作中的教科書。

四、多種敘事元素的綜合運用

文獻紀錄片是以影像、圖片、文字檔案等文獻資料為基礎，輔之以見證人、研究者的訪談，既反映歷史真相又記錄時代進程，具有較強的文獻傳承性、歷史厚重感和輿論引導力的非虛構影視片。[3]從這樣一個關于文獻類紀錄片的定義中我們可以看出，文獻紀錄片在制作過程中需要借助很多種類型的文獻資料。作為百集文獻紀錄片，《中國少數民族》中運用了多種敘事元素輔助內容表達。這里所謂的敘事元素也恰恰是文獻紀錄片中較為關鍵的幾種文獻類型。將上文中提到的幾類文獻進行細分的話，如文學作品、傳說故事、繪畫作品、壁畫雕塑、文物資料、影像資料等。這些文獻資料的使用讓本片這樣一個少數民族題材的紀錄片在內容表述上更完整，在文獻價值上也更突出。

(一)輔助敘事，完成立意表達

文獻紀錄片會涉及大量的歷史，而歷史的佐證和表現則需要文獻資料來承載。在《中國少數民族》中，對于許多民族起源和發展的表現都是依靠多種文獻資料來完成的。如滿族內容中，《女真族族源傳說》中敘述的小阿哥和仙女的故事引出了女真族的起源；也引出了《山海經》中對于長白山的記載，以此來交代滿族的起源；并在講述滿族發展歷程時引用了一部分影視劇畫面；在講述瑤族起源時，引出了《千家峒》古文獻資料來進行輔助表達；在介紹藏族起源發展的時候，則引出了許多西藏的壁畫和雕像。每個民族都有自身特有的文化內容和歷史故事，紀錄片在講述民族文化和故事的同時也需要各類文獻來輔助表達。

(二)提高文獻價值

文獻類紀錄片作為紀錄片中的“文化名片”，以其文獻傳承性、歷史厚重感、輿論引導力備受關注。文獻紀錄片不僅具有紀錄片的一般價值，如藝術審美價值、社會教化價值、產業開發價值，還具有獨特的價值，即：國際政治與文化價值、思想啟蒙與創新引領價值、文獻典藏與文化傳承價值。[4]由此而言，文獻紀錄片作為凝聚特殊價值的載體，要在敘事中完成價值的表現。于是，評判一部文獻紀錄片的好壞標準便有了一個重要的條件，即文獻資料的使用是否合理、嚴格且真實。在《中國少數民族》中，對于每個民族特殊文化的表現都找到了本民族最具代表性的文獻資料，那些與少數民族相關的詩歌、文學記載、繪畫和雕塑等元素成為本片一大敘事亮點。

文獻紀錄片依靠著文獻作為多種敘事元素得以完成，但卻不是純粹意義上的文獻資料的整理和堆砌，它需要一定的敘事方式和表達方法。《中國少數民族》在對各類文獻的梳理、使用和表述上都比較合理，這也是本片成為經典文獻紀錄片的原因之一。

五、結 語

少數民族文化作為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現代社會需要進行廣泛的表現和傳播。文獻紀錄片作為紀錄片家族的其中一類，在對少數民族文化的普及和傳播上產生了深刻的意義。改革開放41年來，隨著少數民族文獻紀錄片產量的提高，其作品本身在敘事策略上也開始形成模式和規范。本文從百集文獻紀錄片《中國少數民族》出發，引申出少數民族文獻紀錄片在敘事策略上的四個表現，即解說詞敘事、人物敘事、鏡頭敘事和多種敘事元素的綜合敘事。隨著這些敘事方法的成熟運用，少數民族文獻紀錄片在制作上也會更加成熟，對于現代社會文化傳播所產生的作用也會更加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