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芳
河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00)
2019年4月24日,由安東尼·羅素和喬·羅素執導的、改編自美國漫威漫畫的《復仇者聯盟4:終局之戰》在中國上映。影片中時空穿越的情節設置、找回所愛之人的情感鋪墊、為正義而戰的價值觀以及整體的視覺效果都獲得了觀眾的好評,因此,創造了高票房的神話。在消費主義時代,電影的成功與觀眾的審美接受有著密切的聯系。本文以接受美學為視角來分析電影《復仇者聯盟4》是怎樣滿足觀眾的期待視野與觀影心理而獲得票房成功的。
去看電影《復仇者聯盟4》的觀眾一般都是看過前三部或至少看過漫威電影的人,他們通過前幾部的觀影經驗,以及電影短片預告而有了自己對電影一定的想象和理解,這也就是期待視野。姚斯認為:“‘期待視野’顯然指一個超主體系統或期待結構,‘一個所指系統’或一個假設的個人可能賦予任一文本的思維定向。”[1]341在觀影過程中,觀眾的期待視野會隨著影片的推進不斷地被修改,如果影片與觀眾的期待視野差距過大或過度吻合都不會產生良好的觀影效果。在電影《復仇者聯盟4》中,觀眾期待視野的產生與其懷舊的心理是聯系在一起的。
首先,伴隨了我們10年時間的“復仇者”系列在這部影片中迎來落幕,觀眾是帶著懷舊與不舍的心情來觀看電影《復仇者聯盟4》的。2008年,電影《鋼鐵俠》的超高人氣為《復仇者聯盟》的出現打下了基礎,漫威公司抓住這次商機,緊接著上映了《綠巨人》《雷神》《美國隊長》,這一系列的英雄形象深入人心,也為“復仇者”系列的誕生打造了線索式人物。2012年,電影《復仇者聯盟》第一部正式上映,眾多的英雄在一部電影中同時出現、共同抗敵的情節在觀眾中引起轟動效應。人們心中的英雄不再是孤獨地拯救世界,而成為一個強大的戰斗團隊,打破了多年以來人們對于好萊塢個體英雄的印象。近年來,人們已經習慣于甚至期待漫威的英雄集結電影。被稱為“終局之戰”的《復聯4》是對漫威英雄們的一種總結,人們對于這部電影的期待是一種情懷的體現。
其次,對于《復聯4》的火爆,不僅是人們對《復仇者聯盟》系列影片的懷念,更是對伴隨了我們成長的英雄們的告別。《復聯4》中的英雄們都具有“人性化”的特點,他們不只是超級英雄更是作為一種人的存在,各自都有著性格上的缺陷,例如,蜘蛛俠得到超能力反而背負無盡壓力甚至負罪感,美國隊長擁有超能力卻無法得到認同,綠巨人被動獲得超能力卻造成生存困擾[2]等。這些英雄不斷地克服自身缺陷,認同自身的超能力,并成長為《復聯4》中共同對抗滅霸的正義的代表,贏得了觀眾的情感認同。在這些英雄成長的同時,隨著時間的變化我們也在成長,這些英雄成為我們成長經歷中的一些記憶。在《復仇者聯盟3》的結尾處,滅霸打敗了眾英雄,成功搶奪到了六顆原石,地球人消失了一半,許多英雄也因此消失不見,激起了人們對于英雄的懷念,還有對《復聯4》中“轉機”的渴望。
最后,對于《復聯4》的期待也是想去見斯坦·李的最后一面。2018年11月12日,漫威之父斯坦·李去世的消息轟動全球,人們無不為之悲傷。斯坦·李是《鋼鐵俠》《綠巨人》《雷神托爾》《奇異博士》等漫畫角色的創造者,還多次在漫威宇宙電影《美國隊長》《鋼鐵俠》《復仇者聯盟》中客串角色,他和藹可親的形象早就成了漫威電影的一種文化標志。而《復聯4》的導演安東尼·羅素和喬·羅素宣稱我們可以在電影中看到斯坦·李的最后一次客串,許多人帶著對斯坦·李的緬懷來到電影院觀影。從2008年的《鋼鐵俠》到如今的《復聯4》,“復仇者”系列的英雄們伴隨了觀眾10年的光陰,對于《復聯4》的票房大賣,是其對觀眾期待視野的滿足,也是與觀眾的懷舊心態緊密聯系在一起的。
英國電影理論家勞拉·穆爾維較早提出了電影“奇觀”理論,他聚焦電影文本內部奇觀,強調電影的奇觀是與視覺快感相連接的影像畫面。[3]好萊塢大片在奇觀化敘事方面有著突出的成就。觀眾往往可以在此類電影中通過激烈緊張的打斗畫面、意想不到的情節發展、震撼的視聽效果來獲取觀影的快感。《復聯4》的導演了解觀眾的觀影心理,他在電影中運用了多種電影語言來滿足觀眾的觀影期待。
首先,作為一部電影,畫面是向觀眾傳達信息的重要語言,而《復聯4》中增加了“時光穿越”的情節設置,導演賦予影片視覺上的超強科技感與節奏感讓觀眾連連叫好。影片中,“蟻人”斯科特·朗的回歸為英雄們找回所愛之人帶來了希望,他們想到通過“時空穿越”在滅霸之前收集到六顆原石,救回消失的人。其中,鋼鐵俠的人工智能輕而易舉地將這一設想實驗成功,研究人員在實驗室里埋頭苦讀的情形不再是科技進步的必經之路,鋼鐵俠甚至在自己的家里做著飯、和女兒說著“愛你三千遍”的故事就能做出想要的研究成果。另外,影片中黑寡婦和維護各地區安全的英雄們聯絡的先進通信設備呈現的3D畫面讓人面對面交談;在戰斗中,蟻人斯科特憑借蟻人戰服變大變小迷惑敵人;綠巨人操作精密儀器實驗時空穿梭等一系列高科技的畫面展現在觀眾面前。近年來,隨著人工智能的發展,人們的生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遠遠不及電影里的先進,但是人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在電影里,這些未來的高科技生活畫面展現得非常真實,滿足了人們對于未來世界的想象并實現了人們的視覺審美需求。
其次,在影片中導演對于光與色的掌控也十分到位。和平、溫馨的日子里總是陽光明媚,而戰斗的畫面里總是充滿陰霾。例如,影片的一開頭展現了“鷹眼”在教自己的大女兒射箭,兩個可愛的兒子在草地上玩耍,而他的妻子在為他們準備午餐,在溫和的色調之下展現了一場溫馨、幸福的家庭聚會。然而,滅霸的一個響指帶走了他的家人使他變得瘋狂,再次出現在觀眾面前的“鷹眼”是在風雨交加的夜晚,他化身“浪人”在日本街頭大開殺戒,街上的霓虹燈與周圍黑暗的夜景形成鮮明的對比,這種明與暗的沖突為人物之間的打斗場景烘托了氛圍,同時也展現了人物內心的悲傷與絕望。另一方面,影片中多次出現的地球以外的宇宙空間也多以暗色調來呈現。其中,鋼鐵俠被困在宇宙中,飛船里的氧氣只能支撐一晚了,他對著自己的盔甲留下遺言時,黑暗漸漸吞噬著周圍,與人物內心的絕望形成呼應,而當驚奇隊長出現時,一束強光照醒了正在黑暗中沉睡的鋼鐵俠,導演通過這束光給予觀眾強烈的視覺沖擊來展現鋼鐵俠生的希望,這也是影片中正面人物處境的一個小小轉機。另外,反面人物滅霸出現時總是伴隨著黑暗的色調,滅霸秉著極端的人口資源理論到處殺戮,灰暗的光代表了恐懼與悲傷。《復聯4》達到的一系列奇觀化效果,刺激了觀眾的視覺審美,滿足了人們的觀影心理。
召喚結構是指文本中的留白,是文本與讀者的一種交流方式。讀者可以根據自身的經驗、想象將空白補充完整,“把隔斷的部分連接起來”[1]377。同樣,電影中也常常使用召喚結構,未展現的情節留給觀眾無限的遐想。德國接受美學大師沃爾夫岡·伊瑟爾認為,正是文本中的斷裂現象為受眾創造了一個開放的解讀空間,不斷地激發著受眾的想象力,使文本在受眾的參與、補充、互動中最終完成向作品的轉化。[4]因此,“空白”的情節是觀眾與電影進行深層互動的主要原因。《復聯4》就使用了這種召喚結構,這也是影片的魅力所在。
影片的開頭,地球上的所有人都彌漫在失去親人、朋友和愛人的無盡悲傷中。英雄們準備找到滅霸,奪回原石再拯救宇宙。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再次出現在觀眾面前的滅霸不再是《復聯3》里那個號令千軍萬馬,野心勃勃地想要統治宇宙的大魔頭,他反而成了一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歸隱老人。那么,滅霸在打敗復聯英雄,消滅地球一半人口后經歷了什么?他的軍隊去了哪里?電影并沒有展現出來,而是通過他的養女星云之口向觀眾展示了他的理想:通過消滅宇宙一半生命來達到資源可持續發展,也就是人口適度的理論。滅霸并不想稱霸宇宙,而是想要宇宙能夠平衡地發展,而復仇者們只是想要幫助人類找回所愛之人,不再陷入悲傷。他們究竟誰對誰錯,給人們留下思考的空間。地球的資源有限,近年來一些生態問題困擾著人類的發展,影片中這種設定召喚人們去思考怎樣才能真正地解決人類的可持續發展問題。關于滅霸解決人口過剩問題的極端手段在其他歐美電影里早已存在,2013年美國恐怖懸疑片《人類清除計劃》為了解決人口問題,政府每年組織一次全國大掃蕩;2016年美國電影《但丁密碼》里邪惡科學家為了清除過剩人口不惜在全國散布病毒;2017年,英國的科幻驚悚片《獵殺星期一》講述了未來人口過多,政府實行“獨生子女”政策,多生出來的孩子要被殺死。這些影片推動人們根據人類生存的現狀,結合自己的心理,對角色的行為進行分析,從而解讀出更多的情節來。這就是電影的召喚結構,影片中的“空白”召喚了人們的深層思考,有些人還通過互聯網平臺來發表自己的意見,與看過電影的人進行討論,進一步升華了電影的主題。
好的電影一定是可以引起觀眾思考的作品,反觀近幾年中國的高票房電影,都有“深層意蘊”隱藏于電影中,吸引觀眾進行深層解讀。例如,《我不是藥神》(2018)講述了程勇本是一個神油店的老板,靠賣男性壯陽藥為生,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中開始販賣印度的仿制藥“格列寧”給白血病人,開始只是為了掙錢,在經歷種種后無私幫助白血病人。這個電影反映了中國“看病難”的社會熱點問題,在程勇因為販賣“假藥”被警察帶走,而那些白血病人紛紛來求情,他們站在街上給程勇送行時,影院的觀眾也都淚如雨下。人們會思考,為什么藥非得賣這么貴?為什么這個仿制的“格列寧”效果這么好,卻在各個國家禁止販賣?表面看,那些起訴程勇的正版藥品商是那么討厭,但是,深入思考,如果任由仿制藥流通于社會將會打擊藥品研發人員的積極性,不利于藥品的研發工作。電影對于這種“格列寧”藥品的描述只是一個縮影,社會還有許多天價藥病人根本就買不起。那么,就沒有既能鼓勵藥品研發人員,又能讓藥價降下來造福病人的方法了嗎?這就吸引從事相關工作的人員進行思考。《流浪地球》(2019)講述了太陽氦變,地球已經不能夠在太陽系繼續生存了,科學家發明了眾多的發動機想要將地球推離太陽系,于是地球被迫開始了流浪的旅程。該片為中國的科幻電影打開了一扇門,收獲了高票房的同時也獲得了良好的口碑。電影激發了人們對于未來的想象,當地球不再適于人們生存的時候我們該怎么辦?當世界災難來臨,生存成為頭等問題時人類文明又該如何延續?這一系列的問題召喚人們去思考未來。許多高分的電影都具有這種召喚結構,它能夠推動觀眾結合自己的人生經歷對電影中的情節進行深入思考,從而使電影煥發奪目光彩。但是,與好萊塢電影相比,國產電影在此技巧的運用上還需要不斷地進步。
電影《復聯4》不僅滿足了觀眾的期待視野,給人們帶來了震撼的視聽效果,同時也將故事情節根植于人們對于未來世界的想象之中,并使人們在觀影過程中產生了深層的思考,這是本片收獲票房與口碑的成功秘訣。反觀中國電影,卻很難找出幾部與之相媲美,可見,國產電影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中國的電影想要走出國門,還需要不斷地學習好萊塢電影的成功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