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忠誠與擔當警衛黨中央
——中央警備團在開國大典前后

葉介甫

西柏坡，位于太行山東麓、滹泥河北岸的柏坡嶺前，距離石家莊70千米。解放戰爭后期，毛澤東主席在這里會見了許多國外友人和民主黨派人士及社會賢達，把我黨對時局的看法和政治主張公告天下；我黨政軍領導人在這里指揮了舉世聞名的“三大戰役”，給國民黨反動派敲響了滅亡的喪鐘；中共中央在這里召開了具有歷史意義的七屆二中全會，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奠定了基礎。這里是我黨我軍在農村的最后一個最高指揮部，也是中央警備團保衛黨中央和毛澤東進北平的出發地。中央警備團用忠誠與擔當，忠實履行著黨和人民賦予的神圣使命，用實際行動譜寫了人民軍隊新的榮光。

“要從你們干部身上找問題”

1947年初，黨中央實施戰略轉移，為盡快適應新的情況和環境，做好保衛黨中央進北平的準備工作，警備團開始了大擴編，在建制3個營的基礎上，組建第4營。擴編期間，中共中央辦公廳主任楊尚昆指示：革命戰爭快要在全國勝利了，隨著革命的發展，我們工作將由農村逐漸轉移到城市，中央將在全國勝利后進入大城市，并且要成立新中國人民政府。他要求大家學會在大城市中做好警衛工作，圓滿完成保衛黨中央和毛澤東安全的任務。并要求大家嚴格遵守紀律，絕不能腐化墮落、自由散漫，做執行城市政策和遵守紀律的模范。

在部隊擴編的這段時間里，敵機經常竄到黨中央駐地上空進行騷擾，架次不斷增加，大多是運輸、轟炸、戰斗機3種機型。飛行方向多由東北飛向西南，從西柏坡上空飛過。戰斗機每次都是兩架，在西柏坡周圍上空來回盤旋，伺機進行掃射轟炸。有一天在郭蘇鎮滹泥河的河灘上，一個老漢趕牛車，牛被敵機掃射打死。還有一天，敵機在西柏坡后山一個小村莊扔下了炸彈。這些情況引起了警備團的重視。經研究決定設立防空觀察哨，嚴密注視敵機飛行動向。觀察哨設在毛澤東住地北面的小山上。

觀察哨白天防空，夜間放哨。警衛局長汪東興規定，只要有3架以上的敵機向我方飛來，就要發出警報。一天上午9時左右，3架敵機朝駐地上空飛來，觀察哨立即拉響了防空警報。工作了一夜的毛澤東主席，吃完早飯剛好睡覺，他身邊的警衛人員聽到警報，不顧一切地叫醒主席進了防空洞。兩三分鐘后，敵機飛了過去，安然無事。

這時，周恩來給防空觀察哨打來電話，責問是誰叫拉警報的，哨兵回答說是汪局長規定的。隨后，汪局長也給防空哨打來了電話，說：“我是作過規定，可是你們也不看看敵機的動向就拉警報，也太死板了?！?/p>

1949年初，周恩來總理在河北省平山縣西柏坡村

同志們受到批評，感到很委屈，就打電話找警衛局警衛科李樹槐科長。李科長說電話里講不清楚，我到你們那里再談。他來到防空哨所后，三分認真七分玩笑地說：“周副主席責問你們是對的，汪局長規定和批評也是對的，你們拉響警報器同樣是對的?！?/p>

接著說：“毛主席通宵達旦工作，剛休息就被鬧醒了，能說周副主席責問不應該嗎？汪局長為了黨中央和毛主席的安全，作了防空規定，由于同志們判斷錯誤拉響了警報器，搞得大家好緊張，能說他的規定和批評不對嗎？同志們按照上級規定，在飛機凌空的情況下，及時地拉響了警報器，能說是錯的嗎？”

同志們聽了以后，為難地問：今后再有敵機來怎么辦？

他斬釘截鐵地說：“還拉！我們做警衛工作，一切從黨中央和毛主席的安全出發，拉總比不拉好。萬一敵機真扔下炸彈，出了問題就麻煩了！”他這番話，把大家都說樂了。

戰時站崗，不管在什么情況下，值崗一律子彈上膛。警衛戰士由于思想上的弦繃得太緊，有一個姓張的戰士在夜里值崗時出了事故，手里的駁殼槍走火了，彈丸穿過周恩來住房的玻璃打在墻上。警衛班的同志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槍聲驚醒，一個個沖出房門，跑向周恩來住處，不由分說，七手八腳把小張的槍給下了。

很快，警衛連長何有興也帶人趕來了。小張一見何連長，悔恨地蹲在地上抱頭痛哭。這時，夜間一向工作很晚的周恩來放下手里的文件，同鄧穎超一起走出房來，問明情況后，若無其事地上前一把將小張拉起來，拍了拍他的肩頭說：“莫哭莫哭，好了好了，沒的事?！比缓髮ν緜冋f：“今天我們就當作一次實地演習，人家演習得很好嘛，都回去休息吧！”

北平人民慶祝北平解放的照片

這時，周恩來叫住何有興連長，說：“不要過分批評小張，他出了事故，夠難過的了，回去要多做安慰工作。這一點，也告訴同志們?！?/p>

發生這樣嚴重事故，團領導大為震動，便責成參謀長古遠興去看望周恩來。第二天早晨，古遠興叫開了周恩來的門。如果是往常，周恩來早就熱情地讓他坐下了，而這次卻嚴肅地看著他，使人感到屋內空氣異常。還是鄧大姐打破了這種窘境，問：“怎么？你是為昨天夜里槍走火的事來的吧？”

古遠興急忙答復：“是。這件事我們一定要嚴肅處理。”

周恩來一臉嚴肅地說：“怎么個嚴肅處理法？我看，你們不能光從戰士身上找原因，更要從你們干部身上找問題。不要給他處分，不要對他歧視，也不要調動他的工作，讓他認真總結吸取教訓就行了。”

古遠興回到團部，原原本本地向團領導作了匯報。團領導認為周恩來的批評有道理，這起事故對他們觸動很大。

不能用“萬一”這些不負責任的詞語

國民黨失敗之日，正是斗爭激烈之時。20世紀40年代末期，各國反動派按美國的“布里奇計劃”，用謀殺共產黨領袖的手段來破壞革命的發展。意共領袖陶里亞蒂、日共領袖德田球一相繼遇刺，美國7位共產黨領袖被捕，捷克破獲了一起重大間諜謀殺案。蔣介石也在美國情報機關的策劃下，處心積慮地企圖謀害我黨領袖。

在這種情況下，保衛黨中央和毛澤東安全進北平的任務，就更加艱巨，責任更加重大。為此，團領導對全團干部戰士深入進行了反輕敵、反麻痹教育。在動員大會上，團政委張廷禎說：“不能用‘萬一’這些不負責任、也負不了責任的詞語，在任何情況下，都要百分之百地完成任務?！?/p>

1949年3月25日，平津戰役勝局已定，毛澤東從西柏坡來到北平西苑機場，在閱兵總指揮劉亞樓的同車陪同下檢閱入城部隊

1948年10月間，經上級批準，警備團抽出部分人員到石家莊參加衛戍工作，實地鍛煉，邊干邊學。石家莊在解放前是敵人在華北的一個戰略要地，城內外駐有大批國民黨軍隊和其他地區逃跑來的反動政府官員及各種反動組織成員。解放后，一些潛伏下來的敵特和反動組織成員，造謠言，搞破壞，鬧得市民不得安寧，社會一片混亂。

面對這種形勢，團領導認為，穩定社會秩序，保障人民生命財產安全是當務之急。于是，集中先抓3件事情：第1件，打掃戰場；第2件，清查戶口；第3件，“挖蔣根”。僅21天時間，就有1060人履行了登記手續。然后，逐個進行談話教育，把他們完全置于我們政府和群眾控制之中。

在做好上面3件事的同時，團里在主要街道、路口、工廠和鬧市區設置了固定哨和巡邏隊，半年時間查獲特務2名、殺人犯2名、潰散國民黨官兵919人。擔負保衛煉焦廠任務的9連，在群眾的協助下，使隱藏在廠內的12名國民黨人員落網，還破獲了1起特務縱火案。經過堅持不懈的努力，社會治安有了好轉，人民生命財產有了保障，市面上那種混亂現象不見了，出現了井然有序的新局面。通過這段實際工作，團領導體會到：做好城市警衛工作，首先是要了解城市，治理城市，心中有數，才能有的放矢。通過交流經驗，各人談收獲體會，初步總結了一套警衛城市工作的要點和經驗。

日暮途窮的國民黨反動派，發覺黨中央和毛澤東正在石家莊地區做進北平的準備工作，便指使潛伏在市內外的敵特分子加緊進行破壞活動。他們造謠、搶劫、暗殺、割電線、寫反動標語，甚至綁架我干部、偷襲哨兵、給國民黨飛機打信號彈指引轟炸日標等，采取各種手段制造混亂，妄圖阻擋革命車輪前進。

“堅決把敵人的囂張氣焰打下去，做好一切準備工作，保衛黨中央和毛澤東安全進北平！”這是當時全團干部戰士發出的共同誓言。于是，部隊廣泛地進行了社情調查，積極開展偵查工作，認真研究了重點地域的一些情況，進一步掌握了敵人活動的特點與規律。據此，對部隊勤務重新作了調整和部署，決定減少固定哨，加強巡邏隊和糾查隊。巡邏隊以不規律的時間、路線、隊形深入到各個角落進行搜索，依據街道寬窄、行人多少、敵情和社情復雜程度，經常變換巡邏隊形。同時，團里還不斷改變巡邏方式，如循環式——由駐地出發，沿著防區邊緣循環活動；包剿式——兩隊從一條街兩端，同時相對行進；穿梭式——從一條街道或胡同到另一條街道或胡同，不停地向前搜尋；回馬式——順街道或胡同行進，行至中途突然返回巡查，并用潛聽、觀察等方法發現敵情。團里還經常到戲院、旅館、客棧、茶樓、酒店等公共場所進行巡查。由于采取了靈活多變的巡邏方式和加強了對社會公共場所的管理，使敵人摸不清部隊行動的規律，接二連三地落網。然后，部隊根據敵人的口供順藤摸瓜，一抓就是一窩了。

毛澤東看有關南京解放報紙的照片

警備團在同敵人斗爭中，經受了考驗，得到了鍛煉和提高，增強了執勤能力，更加堅定了保衛黨中央和毛澤東安全進北平的信心。

清除北平的反動武裝組織

革命的大好形勢按照歷史的規律，不可逆轉地向前發展。遼沈一戰，使蔣介石的優勢兵力損失慘重；淮海大戰，使蔣介石主力精銳師團喪失殆盡。整個中原地區被我軍所控制，南京、上海也處于我軍直接威脅之中。我黨我軍從軍事上到政治上的勝利，使人們看到了北平解放的曙光，黨中央和毛澤東進駐北平已指日可待。

為了便于工作，上級決定首批入城部隊暫改番號為“北平公安總隊”，部隊隸屬北平市。同時，還決定從部隊中挑選50名優秀營、連、排干部，組成工作組，專門負責接管和訓俘工作。幾千年的封建統治，100多年來帝國主義的侵略，將被我們徹底推翻和打敗，中國歷史將在這里揭開新篇章。1949年1月20日，傅作義在《關于和平解放北平問題的協議》上簽了字，并公布于天下。從這天起，北平城里的國民黨軍隊陸續開出城外，聽候改編。2月3日，我首批入城部隊正式進入北平。

毛澤東主席與中央警衛團首任團長張耀祠

北平是國民黨反動派統治華北的中心。部隊進城前夕的1月18日凌晨3時，兩顆炸彈在前北平市市長何思源的家爆炸。何思源市長因有愛國心，1948年6月被蔣介石撤職，近期他為了敦促傅作義走和談道路而不停奔走。蔣介石對他非常惱恨，竟指使特務在他家里安放了兩顆定時炸彈。

謀害和暗殺，是國民黨反動派慣用的伎倆。指戰員們心里十分清楚，要保衛黨中央和毛澤東安全進北平，必須對這個古老的城市實行一番凈化，徹底清除社會上的殘渣余孽、牛鬼蛇神。然而，這個任務是異常艱巨的，斗爭是相當尖銳復雜的。

凈化北平，清除敵人反動武裝組織，警備團為此花費了很大的力量。部隊入城的當天，就奉命接管了北平市保安警察總隊，并擔負起訓俘和改造任務。

原北平市保安警察總隊，是維護統治階級政權的工具，是一個鎮壓北平人民的反動武裝組織。解放前，北平歷次愛國民主運動，都遭到他們的血腥鎮壓。全總隊下轄7個大隊，18個中隊，共2483人。這個總隊任務特殊，控制嚴密，中隊以上警官90%是國民黨“中統”或“軍統”特務。開始接管時，大家知道這是一項斗爭尖銳復雜的任務，但為了緩和他們的敵對情緒，只派了6名干部以軍事代表身份出現在他們面前，當場宣布了和平改編政策，強調暫時一切不變，還是按級管理，要求他們絕對服從，鬧事者后果自負。然后開始對他們進行整訓教育。

整訓教育前，首先對他們進行了階級分析。這些人雖然比一般國民黨軍隊薪水高，內部統治嚴，但是頑固不化的只是少數，92%的警員出身于貧寒家庭，所有警員遭受過肉刑，上下矛盾比較突出。為了盡快分化瓦解他們，對他們進行了階級教育、形勢教育、民主教育和政策教育。通過教育，警員們的階級覺悟迅速提高，紛紛向我軍代表靠攏，警官們逐漸被孤立起來。這時，組織他們成立警員會，徹底擺脫警官們的控制。在此基礎上，大家放手發動群眾，開展了訴苦反省和肅反運動，經過群眾的檢舉揭發和組織調查，清理出潛藏的特務分子153名，特嫌分子328名。

為了使警員們的思想得到深刻教育和徹底改造，還組織他們開展了“擁政愛民”活動。市民看到過去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的“警察老爺”，現在到周圍居民家里做好事，個個贊嘆不已，說共產黨、解放軍英明偉大。后來，這些警員大都被留在人民警察隊伍中工作。

踏上開赴北平的征程

1949年3月23日，毛澤東率領中共中央機關撤離最后一個在農村的指揮部。這一天，也是警備團離開西柏坡保衛黨中央和毛澤東主席進北平的大喜日子。

在出發的這一天，處在極度興奮狀態中的警衛戰士們，懷著對西柏坡依依惜別的心情，按照分工，一早就各就各位做好了啟程的準備。大約10時左右，毛澤東走出門來，周恩來迎上前去問：沒有休息好吧？

毛澤東說：“今天是進城的日子，不睡覺也高興啊。進京‘趕考’，精神不好怎么行！”在場的幾位首長聽了都笑起來。

這時周恩來接過話題說：“我們應當都能考試及格，不要被退回來?！?/p>

毛澤東朝大家笑了，又說：“退回來就失敗了，我們決不當李自成。我們都希望考個好成績。”

這些警衛在毛澤東和中央首長身邊的警衛員，時刻都能受到熏陶和教育。毛澤東要“大家不當李自成”這句話，在七屆二中全會前后就說過多次。有一天毛澤東散步來到警衛班，和警衛戰士聊起天來。他問大家：“進城以后干什么，有沒有進城享福的思想？”

警衛排長閻長林說：“討論時我們都表示過進城后要提高警惕，做好保密保衛工作，要防止敵人破壞搗亂。對城里的花花世界，要做到貧賤不能移，決不中資產階級糖衣炮彈?！?/p>

毛澤東聽了十分高興，贊揚地說：“你們準備工作做得不錯！”

隨后毛澤東又問大家還有什么想法，于是戰士們七嘴八舌地說開了。有的說：“進城后不能看著太陽上下班，要按鐘點辦事，得買塊表。”還有的說：“進城后大概不吃小米飯了吧。吃小米飯實在吃傷了，看到小米就飽了。”

開國大典現場

毛澤東看了閻長林一眼，又望了望大家，說道：“這不是思想問題出來了嗎？有錢買塊表是可以的，可是不要忘記了我們用小米加步槍，打敗了日本鬼子和美蔣反動派。就是革命勝利了，進了大城市了，在糧食上可以有調劑，但是中國現在還很落后，在短期內也很難完全做到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進城后要建立新中國，很多人要到政府里當官，不管當多么大的官、做什么樣的工作，都是為人民服務，都是革命工作，都需要努力奮斗?？刹灰M城了，當官了，就不求上進了，不愿再過艱苦生活了，那樣就和李自成差不多了。我們一定要奮斗，把我們的國家建設得繁榮強盛。軍隊向前進，生產長一寸，加強紀律性，革命無不勝。你們還要遵守紀律，誰也不能違犯。”

部隊按預定的時間出發了。車隊行駛在鄉間路上，塵土飛揚。擔負路線警衛任務的500名干部戰士，早已沿路兩側排開，持槍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

3月25日，毛澤東一行乘汽車開進了早已布好警衛哨兵的頤和園，住進了園內的益壽堂。下午3時，警備團警衛毛澤東和其他中央首長，到西郊機場檢閱部隊。

第二天清晨，中央警備團按預定方案，從頤和園出發，警衛毛澤東和其他中央首長進駐香山。警備團團部設在臥佛寺，受命繼續擔負黨中央和毛澤東駐地警衛任務。就這樣，中央警備團完成了保衛黨中央、毛澤東安全進北平的偉大歷史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