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約法三章

賈陳

劉季收服了酈食其和酈商兄弟，攻下了陳留，又接著去打開封。可開封的守軍很頑強，劉季拿不下開封，又急著入關。當初懷王的許諾劉季可一直沒忘記，“先入關者為王”。要是項羽或者別的什么諸侯先打進了關中，自己不就白費力了嗎？

劉季決心冒一冒險，繞過開封繼續向關中前進。一路上遇上有城池擋路，自己又難打下來，劉季往往就干脆繞開它。這樣做雖然有被敵人前后夾擊的危險，但為了先入關稱王，劉季也顧不上那么多了。

等到了潁川，劉季又遇見了老朋友張良。那里過去是韓國的地盤，張良正輔佐韓王成在這一帶活動。得了張良的幫助，劉季順順利利地打下了韓地的十多座城池。劉季舍不得張良，就讓韓王成留守在韓地，自己把張良“借”走，他承諾說，等滅了秦國，再把張良給“還”回來。

就這么著，劉季又添了張良這樣一位智囊，他聽從張良的計策，順利拿下了南陽的郡治宛城。

那時六國軍隊和秦軍之間仇恨深重，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對待投降的官兵，雙方都非常殘酷。可劉季占領宛城之后，聽從了別人的建議，不光沒有報復秦人，還把投降的南陽郡守封了侯，讓他繼續做南陽的郡守，投降的秦軍也被劉季吸收到了自己的隊伍中。

投降了劉季，郡守能封侯，士兵也能得到優待。劉季處置秦軍的辦法很快傳到了其他各路守軍的耳朵里，南陽境內的其他城池紛紛開城投降，劉季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打通了前往咸陽南大門武關的道路。

劉季兵臨城下，秦國的基業眼看不保，趙高殺掉了二世，派人和武關外的劉季談判，只要劉季答應和自己平分關中，一起做王，趙高就愿意把秦國獻給劉季。劉季信不過趙高，不敢答應。沒過幾天，秦王子嬰又把趙高殺了，還派兵到峣關和藍田一帶布防，阻止劉季進軍關中。

秦國的守軍和劉季的人馬數目差不多，實力也不相上下，當真打起來，劉季也沒有必勝的把握。這時候，張良又出了個主意，他叫酈食其帶份厚禮去跟守關的秦將講和。等秦將收了禮物，松懈下來，劉季又突然發動進攻，一舉將峣關攻克，接著又在藍田擊破秦軍，沿著灞河直奔咸陽。

公元前207年10月，劉季的軍隊來到了咸陽東南郊外的灞上。秦王子嬰這時已經無險可守，只好開城投降。子嬰坐著用白馬拉的喪車，脖子上系著天子的綬帶，手里捧著皇帝的玉璽符節，身后跟著秦國的百官，一行人仿佛是一支送殯的儀仗隊。子嬰將劉季迎入咸陽，秦國從開國起歷時500多年，作為一個統一的王朝，從嬴政統一六國算起歷時14年，到了這兒就徹底地結束了。

劉季進了咸陽城，有人勸他殺掉子嬰。劉季不為所動，他說：“當初懷王命我入關，就是看重我能寬容人，如今子嬰已經投降，怎么可以再誅殺他呢。”劉季對待子嬰和秦國的宗室大臣們很客氣，還向子嬰打聽了二世和趙高的事情。子嬰哭著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講給了劉季。

原來，趙高為了謀害二世，早早地把二世騙到了咸陽北郊的望夷宮去居住。望夷宮并不是皇帝的正宮，二世待在那兒，遠離都城朝廷，等于是被變相“關”起來了。這時候，有人悄悄將前線的戰事告訴了二世，二世便派人去責問趙高，賊軍怎么都打到家門口來了，眼下的情勢，為什么遠遠比丞相說的要嚴重得多呢？

趙高見事情緊急，決定立即誅殺二世。他叫弟弟趙成做內應，派人殺進望夷宮，逼迫二世自殺。二世又是驚恐又是憤怒，他叫手下抵抗，可誰也不敢動手。二世問身邊的宦官：“你們為什么不早點說真話，以至于事情鬧到今天這種地步。”二世這時已經危在旦夕，宦官的膽子也大了起來，他們對二世說：“我們正是因為不說真話，才能活到今天，要是早跟您說真話，不就早被您給殺掉了嗎？”二世見事已至此，只好向前來殺他的武士求情：“能讓我見丞相一面嗎？”武士心中一樂：就是丞相讓我來殺你的，你還幻想著丞相能夠救你？他回絕了天真的二世。二世又說：“皇帝我不做了，能給我一郡，叫我去做個王嗎？”武士當然又拒絕了他。天真的二世還不死心：“那么，給我一萬戶的封地，讓我做個侯吧。”武士冷冷地看著他，二世為難地說：“那，就讓我當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行不行？”武士很不耐煩，挺劍跨上一步，對二世說：“別說這些廢話了，我奉丞相的命令，為天下誅殺足下，足下是自己動手呢，還是叫我們幫你？”說罷，指揮士兵們擁上前去，二世無奈，只好拔劍自殺。

趙高殺了二世，扶子嬰做了秦王，他覺得子嬰年幼，容易控制，對子嬰也不防備。子嬰卻是個明白人，他設下圈套將趙高誅殺。可這時再要振作秦國，卻已經太晚了。子嬰做了四十六天秦王，終于還是投降了劉季，叫秦國亡了國。

劉季聽了子嬰的話，心中一下涌上很多感慨。他當初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亭長，有次去咸陽，見了始皇帝出巡的陣仗，隨口感嘆說大丈夫就應當這樣。沒想到風云際會，自己居然來到了始皇帝的咸陽宮，還暫時地成了這里的主人。現在的劉季，突然覺得自己應當有更大的理想。

劉季將軍隊駐扎在灞上，又召集了咸陽的父老豪杰，跟他們說：“我們大家吃夠了秦國苛政的苦頭，批評幾句朝廷，就要被滅族，聚在一塊議論議論，就要被處死，這像什么話呢？懷王曾跟諸侯約定，誰先入關誰就是關中王。如今我劉季來到關中，理應把關中給管起來。這樣吧，我跟諸位約定，現下的律法只有三條，殺人者償命，傷人和搶劫盜竊者，依法治罪。除了這三條，其余的秦法一概廢除。希望大家都能夠安居樂業，再也不必擔驚受怕。”劉季又派人和舊秦國的官吏一起，到各縣、各鄉去宣讀這三條法令，安撫百姓。秦人都很喜悅，他們甚至爭著給劉季的隊伍送牛羊酒食，要慰勞士兵。劉季卻推辭不肯接受，說：“我們的糧食并不少，千萬不能讓老百姓們破費了。”秦人更加高興了，他們什么都不怕了，可唯獨有一點，那就是害怕劉季做不成關中王，不能長久地跟他們在一起。

其實，劉季的心中也是一樣的想法，他也害怕自己做不成關中王，他始終擔心，當威震天下的項羽到了咸陽之后，自己該何去何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