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盜電話優號”能善意取得嗎？

陳朝陽

不知情買家購買“涉盜優號”無法交易

2015年7月2日，福建省廈門市公安局思明分局接到廈門電信公司報案，廈門電信公司表示于2015年4月至6月間，包括號碼7208888在內的27個固定電話優號被陳某等人通過私自更改號碼的方式獲取并取得非法利益。

其中，有一個普通號碼6662790，于2015年4月23日11時34分被陳某等人，更改為本案涉案的優質號碼7208888，并登記在林某名下。而后，在2015年4月23日15時8分，中國電信同安技發營業廳將涉案號碼7208888從林某變更登記至賴某名下；2015年12月8日，賴某到電信公司將7208888辦理了停機保號業務，電信公司也配合進行了辦理。后來，廈門市思明區人民法院于2016年12月2日作出〔2016〕閩0203刑初1272號刑事判決，其中，陳某以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數據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二年六個月，緩刑三年，并處罰金二萬元。其后，陳某退繳非法所得4.3萬元，還給被害單位電信公司。之后，刑事案件中犯罪分子在判決后又退繳非法所得41.7萬元，加上刑事判決確認退繳的4.3萬元，共計46萬元違法所得均已退繳，電信公司的經濟損失通過刑事案件得到賠償。

然而，事情并沒有就此結束。恰恰相反的是，新的糾紛卻因此而起。

2017年8月30日，賴某至中國電信廈門同安營業廳就7208888辦理了停機保號恢復業務，電信公司也配合進行了辦理。但是，有新的矛盾發生了。后來，賴某再次將該號碼進行變更，在進行變更給善意第三人小陳的手續時，卻發現，此時并不能進行變更了，電信公司堅稱7208888是“贓物”，從一開始，林某持有該號碼，再轉讓給賴某，一系列行為都不符合法定程序，賴某持有這個號碼是非法持有，因此，賴某也沒有轉讓的權利。賴某認為林某并不是犯罪分子，賴某是善意的不知情人士，一直以來這個號碼都用得好好的，現在怎么突然就有問題了呢？不僅如此，從林某轉讓給賴某開始，整個轉讓程序都是電信公司一直配合辦理的。如果有任何問題，需要撤銷，也應當是電信公司在一年期限內進行撤銷。那么，將7208888這個號碼過戶登記到小陳名下這個申請，完全是基于雙方自愿的情況下進行的變更，哪有什么不對的道理呢？因此，氣憤的賴某起訴電信公司。雙方你來我往，各自認為各自有理，爭執不下。

“涉盜優號”并未被刑事判決追繳

法院審理后查明， 原來， 該〔2016〕閩0203刑初1272號刑事判決中并未判決追繳被盜取的包括本案案涉優號在內的27個號碼，而是判令退繳46萬元非法所得。

也就是說，7208888這個優號的確是并沒有進行追繳。賴某獲得7208888的手續是齊全的，在整個變更業務辦理過程中，辦理單位出具了蓋有電信公司業務合同專用章的《業務登記單》，該登記單上載明：本次訂單費用應收8元、實收8元（正常收費）；月使用費付費方式為現金，付費模式為后付費；營業備注顯示用戶雙方持證件到前臺辦理過戶，原戶主本人林某2015年4月23日持身份證原件、新用戶本人賴某身份證原件辦理過戶業務，雙方簽字確認，登記單上有“林某、賴某”的簽字。業務辦理過程中同時簽訂了《中國電信股份有限公司廈門分公司業務服務協議》。

不僅如此，此前也提到的7208888這個電話優號，電信公司也配合辦理了停機保號業務和停機保號恢復業務。法院也另查明，電信公司被盜的27個號碼中，賴某共持有9個號碼，從林某處受讓5個。

基于以上事實，法官們經過合議仔細討論，因為本案不僅僅是普通的合同糾紛，標的物是“涉盜電話優號”，與尋常的普通標的物不同，不僅是虛擬財產，還涉及了刑事判決，所以，為了維護市場交易的穩定性，審理的時候更是要審慎處理。

“涉盜優號”系虛擬財產受法律保護

本案的爭議焦點在于賴某與電信公司之間是否成立真實、合法、有效的電信服務合同？

賴某與電信公司簽訂了《業務服務協議》，二者之間成立合法有效的電信服務合同關系，賴某基于此，合法享有對案涉優號的使用權和處分權。根據我國民法總則第一百二十七條規定，公民的虛擬財產受法律保護，現在，賴某要求將案涉優號過戶給小陳，是對其合法財產權益的正當處分，并未違反法律或者雙方合同的約定，電信公司無權拒絕為其辦理過戶手續。

首先，電信公司作為運營商，在受理業務時應自行審核業務的合法性和正當性。賴某本身只是一個普通消費者，他對于林某出售的優號是否合法有效的判斷也只能依賴電信公司的業務審核行為。既然電信公司審核林某關于將案涉固話優號過戶給賴某的業務申請時，并未對該業務的合法性、正當性提出任何異議，那么，在辦理過戶完手續后，賴某對于電信公司的過戶行為亦產生信賴利益。更何況，電信公司并無充足證據證明賴某明知案涉優號來源非法且無償獲取。

為了讓雙方當事人更好地理解，法院還特地說明，電信公司辦理固話優號過戶不同于其他有權部門辦理不動產、股權等有形傳統財產過戶，電信公司不僅是固話優號過戶手續的執行人，而且還是固話優號的管理人，其辦理了固話優號過戶手續意味著確認受讓人取得該固話優號，受讓人由此產生信賴也屬應有之義。因此，法官們在審判實務中也仔細針對處理虛擬財產與傳統財產的區別，進行了處理。

其次，電信公司于2015年7月2日就已經發現號碼被盜的情況并報案，但2015年12月8日賴某辦理停機保號業務及2017年8月30日辦理停機保號恢復業務時，電信公司仍為其正常受理，在此期間也從未向賴某提出任何撤銷協議或者協議無效的主張。電信公司的一系列行為加深了賴某對于其所持有的7208888號碼的正當性的信任，亦應視為電信公司對雙方電信服務合同關系的進一步確認。

第三，雖然賴某存在多次交易電信優號的行為，但是賴某對其行為作出了較為合理的解釋，消費者之間自行轉讓號碼的行為也不屬于電信公司服務協議中約定的禁止性行為，電信公司以賴某多次交易優號為由推定賴某非善意，缺乏充分的事實依據，不能成立。

基于以上原因，通過討論，廈門市思明區人民法院作出〔2017〕閩0203民初14955號民事判決：電信公司應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將電信號碼7208888過戶登記至第三人小陳名下。宣判后，中國電信股份有限公司廈門分公司提出上訴。廈門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2018〕閩02民終3796號民事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本案中，7208888是一個實際存在的虛擬財產，它本身系善意持有人賴某對其合法財產權益的正當處分，并沒有任何違反法律或者雙方合同的約定，電信公司是沒有這個權力拒絕辦理過戶手續的。它擁有因持有者可處分的緣由，賴某有著處分的權利，故而有著存在的事實，應當受到法律的保護。但若是要因為刑事判決，而強行認為它是附加的“贓物”，這反而違背了本身存在的事實，這并沒有實際的緣由，故而該事實并不應當被認可。它或許在各方立場上有著不同的道理，但是這個道理只是原本來自單方主觀的一種認定，實際上并不符合發生過的事實，如若強行逆反，反而會擾亂市場秩序。為了更好地維持社會公平，維護社會正義，法院更是會因此辨明事實，依托法律，保護社會群眾的利益和市場交易的穩定性。社會歷史的車輪是不斷向前的，理念也是會不斷運動發展的，因此當它外化形成的真實的存在，也同樣會是不斷發展著的，不同于以往的現實財產，針對虛擬財產的審慎判決，也體現了司法人員不斷的進步，遵循著司法公正這一點。

訃 告

中國共產黨黨員、《民主與法制》雜志創辦人、第一任主編、享受司局級待遇離休干部鄭心永同志，因病于2019年10月25日逝世，享年100歲。

特此訃告

《民主與法制》社

2019年10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