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人類學主位與客位方法在新聞采訪報道中的運用

文 / 李明

一、新聞學與人類學的交叉

跨學科研究一直以來都是學術界的熱點，隨著各門學科交叉程度的不斷深化，新聞學與人類學的交叉性比較研究也越來越被人們所關注。美國學者布魯斯 T·格林德爾和羅賓·羅茲在《論新聞學與人類學的交叉點》一文中對新聞學與人類學的交叉問題進行了闡述。正如他們在文中所說：“人類學者是擁有兩年截稿期的新聞記者。”①作為新聞記者，我們和人類學者一樣，都是人類生存狀況的觀察者和參與者。我們可以到人類生活和聚居的任何地方去，和當地人談論他們生活當中的重要事件，并且有可能參與到其中，用筆記、錄音以及影像等方式獲取新聞素材。

二、主位與客位思想的內涵

主位（Emic）和客位（Etic）分別源自語音學中的“音位的”（Phonemic）和“語音的”（Phonetic）。主位和客位由美國語言學家派克（Kenneth Pike）首創于1947年。1979年，人類學者馬文·哈里斯在其著作《文化唯物主義》中，將主位和客位思想運用到人類學研究中。主位文化的觀點“即以參與者或文化負荷者的觀念和范疇為準，也就是以本地提供消息的人的描述和分析的恰當性為最終判斷。客位文化表示科學的判斷，可經由任何受過訓練的觀察者來加以證實，或者把旁觀者在描述和分析中使用的范疇和概念作為最終的判斷。”②

由此可見，主位方法是站在被調查對象的角度，用他們自身的觀點去解釋他們的文化，是被調查者自己對事物的看法、分類和解釋。客位方法是站在局外立場，用調查者所持有的一般觀點去解釋所看到的文化，是調查人員等外來者對事物的看法、分類和解釋。

對于同一事物，主位和客位的看法可以截然不同。舉個例子，我國西南地區早期流行的“大脖子病”，當地人認為這是有“鬼”在作祟，或者是水質不好，而客位研究卻是當地食鹽中缺少碘所以導致甲狀腺腫大。再舉個例子，筆者居住地云南省德宏州是傣族景頗族自治州，當地的景頗族群眾聚居地大多為山區，寨子以上大多是樹林，寨子以下是莊稼地。在當地景頗族群眾的觀念里，寨子里的樹木是不能砍的，因為樹木有神靈庇佑，正是有了神靈的庇佑，寨子里的水源才不會枯竭。因此，便制定了很多保護樹林的措施，例如：不準砍伐樹林里的樹木，不準把牛、羊等放入樹林中，不準亂闖入樹林等等。在這個例子中，主位的觀點是樹木有神靈庇佑，所以不能有不敬的行為。客位研究的觀點是這些措施保護了寨子里的樹林，既能凈化空氣，又能調節氣候，起到了維持生態平衡的作用。因為寨子以上的樹林所涵養的水是當地群眾飲用水的水源，也是寨子莊稼地的主要水源。

三、主位與客位方法在新聞采訪 報道中的運用

新聞學與人類學有一個共同特點，兩者都以“他者”為研究對象，在新聞采訪報道中，我們需要更多地站在“他者”的立場，去理解“他者”的所思、所想、所言。所以，能夠靈活掌握并運用主位與客位研究方法顯得尤為重要。

對于記者而言，能夠找到好的采訪對象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為好多對象往往會選擇逃避或拒絕接受采訪，把記者當作局外人，懷有戒備心理，少部分甚至還懷有敵意。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記者能夠以主位意識去接近采訪對象，就可能以局內人的身份獲得信任和認同。

2018年5月，筆者接到采訪任務，需要對德宏州“最美送水工”楊廣智進行采訪報道。在了解楊廣智的基本情況后，筆者選擇采用參與觀察法，用了兩天時間融入到他的日常工作中，親自體驗送水工的工作。楊廣智來自德宏州芒市中山鄉，是一名進城務工的農民工，2016年開始就一直在從事送水工的工作。他每天要上早、中、晚三個班，每個班平均要送15桶水左右，上下爬 100 多個樓層，一年四季風雨無阻。大多時候都不能按時吃飯，累了就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餓了就啃點面包，而辛勤的工作每個月換來的工資卻只有3800多元。然而楊廣智卻很滿足，他說雖然辛苦，但這種奮斗的過程卻很幸福，和他交流的過程中，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幸福生活要靠自己的雙手去努力奮斗。”

楊廣智每天按照市民的需求把水送到他們家里，保障市民的正常生活。作為一名送水工，他的工作很平凡，卻為市民送去了生命之水，用心、用情服務市民。筆者在對楊廣智進行了兩天的采訪后，深深感受到送水工工作的艱辛，楊廣智高度的責任心以及默默的堅守感染了筆者。隨后，筆者寫了一篇名為《“最美送水工”楊廣智》的人物報道，報道推出后，引起了強烈反響。在這篇報道中，因為楊廣智本身具有良好的正面形象和輿論導向，所以，筆者主要采用主位方法。同時，始終保持局內人和局外人的雙重身份，以局內人的身份親自體驗楊廣智的送水工作，同時又站在局外人的立場，用記者的視角聚焦楊廣智的工作、所思、所想以及內心感受等。

作為新聞記者，在采訪過程中難免會遇到一些負面新聞，而對這些負面新聞進行采訪報道時，一般需要采用客位方法，通過記者所持有的一般觀點來引導受眾正確地認識和感知社會，同時也為有關部門提供決策參考。

2017年3月，筆者接到群眾何先生反映稱：他在德宏州芒市百靈曙光醫院做一個簡單的包皮環切手術，當時約定的手術費用為3000元，但當他躺到手術臺上后，醫生告知他身體某部位也有問題，需要同時手術。結果，一個簡單的小手術最終的費用竟然高達30000多元，何先生表示他遭遇了醫療詐騙。

得知該情況后，筆者深入芒市百靈曙光醫院進行采訪報道，了解到：2016年10月至2017年3月，相關部門已經接到患者投訴19起，主要反映百靈曙光醫院存在亂收費的現象。而在調查采訪過程中，筆者還發現百靈曙光醫院存在部分實際實施手術項目名稱與明碼標價和價格公示表內容不符以及發布虛假廣告和未經審查發布醫療廣告等問題。隨后，發改、工商等相關部門介入調查，最終，芒市百靈曙光醫院因種種亂象和違法行為被吊銷營業執照。在這次新聞調查采訪報道中，筆者的研究方式是客位的。

四、結語

總之，在新聞采訪報道實踐中，保持局內人和局外人雙重身份，秉持主位與客位思想，對于進行深入采訪報道是有積極意義的。我們可以秉持人類學主位與客位的思想，以主位或局內人的身份來面對采訪對象，同時又要能夠從客位或局外人的角度，通過記者所持有的一般觀點來引導受眾正確地認識和感知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