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營航天如何面對“白菜價”時代

+沈淮

最近，SpaceX再一次吸引了全球商業航天界的關注。據稱：從明年3月開始，執行“星鏈”計劃的SpaceX火箭將開放小衛星“搭便車”服務，其發射報價已經低到了驚人的每千克5000美元！

對此，業界的反應卻是悲喜兩重天。

悲觀者認為，對于全球范圍內的商業發射公司來說，這個低到極限的發射報價，對其它商業運載火箭形成了絕對的“價格碾壓”，低于競爭對手上百萬美元的報價，以及每個月至少一次的“高頻發車”，足以摧毀其它尚未建立起低價體系的商業航天企業，等待這些商業運載火箭的最終命運只能是消亡。

盡管這已經不是SpaceX第一次在價格上掀起風暴，但這次卻最為震撼。在去年公布的計劃中，SpaceX原定只開放150千克級小衛星“搭便車”服務，150千克小衛星的發射底價為225萬美元（即每千克高于1萬美元），對比中國“快舟”、“長征十一號”和新西蘭“電子”火箭等競爭對手并無優勢，然而僅僅過去了一年多的時間，SpaceX便又將發射市場攪得天翻地覆。變化之快，令人猝不及防，卻也說明了商業發射市場真正進入了以成本和價格為核心的“洗牌”階段，高大上的航天產業，必須面對類似超市的殘酷價格競爭。

歡呼者則認為，如此之低的衛星發射價格，將極大刺激科研機構、院校、企業乃至普通人“邁向太空”的步伐，使堪比大航海時代的“太空時代”有機會真正拉開序幕——在能發動起所有人激情的“搭便車”面前，甚至曾經的登月壯舉都會相形遜色……

事實上，太空時代的到來正如網絡時代的到來一樣，極大的依賴于資費和終端價格的大幅降低，我們難以設想在二十年前每小時10元網費的時候可以邁進網絡時代。就此而言，發射的“白菜價”確是人類邁入太空時代的敲門磚。

無論是悲也好，喜也好，SpaceX“白菜化”的發射價格對中國商業發射的沖擊是顯而易見的。因為長久以來，中國一直以“性價比”優勢在世界航天發射市場占據一席之地，但現在，“快舟一號”系列運載火箭每千克2萬美元的價格優勢已不復存在。

但是，對于擁有雄厚航天基礎和技術積淀的中國航天業而言，這也并非一件壞事，在SpaceX一騎絕塵的態勢下，中國的商業發射也加大了追趕的步伐。就在SpaceX降低發射價格后不久，中國長征火箭有限公司就宣布，目前規劃的采用液體推進劑的“騰龍”系列商業運載火箭，未來設計有可重復使用能力，主要承擔中大型衛星和較大規模星座組網的發射服務，力爭將每千克載荷發射價格控制在5000美元以內。該火箭正在詳細論證過程中，力爭2021年前后完成首次飛行試驗。

這自然是個好消息，但令人稍感遺憾的是，出面應戰的依然是“國家隊”，而未見民營發射企業的身影。如果更深一步思考，這個好消息對民營發射企業來說，卻未必利好，因為這預示著，即使在國內市場，民營發射企業的競爭力和生存空間也在被進一步壓縮。

面對即將到來的發射市場“白菜價”時代，“國家隊”已經給出了答案。那么，作為商業航天雙輪驅動之一的民間力量怎樣才能不被拋下這輛疾馳的快車？不利的因素不少，包括發展時間較短、技術積淀不夠、研發力量不足、市場影響較小等等，但這是否就決定了其在競爭中的命運呢？

在回答這個問題前，我們不妨先看一個中國制造業將“高科技”賣成“白菜價”的經典案例——平衡車。人們也許不會想到，如今在大街小巷中隨處可見的平衡車在上世紀90年代發明之初，其市場價高達8.5萬美元，后來雖然降到了2萬美元，但還是因價格過高而乏人問津，不得不將其賣給了小米的雷軍，在雷軍的手上，平衡車的價格斷崖式的下降到1000美元，得以迅速打開消費市場，風靡一時。但這還不是盡頭，在中國的南方企業家手中，平衡車的價格降到1000元人民幣的區間，最低僅為600元。由此，我們便看到了曾經8.5萬美元一輛的平衡車在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的風景。

其實，能夠將高科技賣成“白菜價”正是中國成為“世界工廠”的獨到功夫，其中有三個因素至關重要。

一是市場機制對于創新的引導。

二是雄厚的制造業基礎對成本降低的決定性作用。

三是敢想敢做的開放性思維和強大的執行力。

民營商業航天可以從這個案例中得到一些啟發。

其一、我們的民營航天企業是否將市場環境下的機制優勢充分發揮出來了。相較國有體制，市場環境下民營企業的機制優勢是不言而喻的，但從現在來看，這一優勢的體現并不明顯。我們的商業航天業者大多脫胎于傳統航天國企，市場敏感和市場反應還比較遲鈍，而航天業也尚未營造出消費品市場的競爭環境和營銷氛圍，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市場機制的作用。但在航天業務逐漸進入“白菜價”的時代，如何更好的把握和運用市場機制，將是民營航天企業生存與發展的根本。

其二、從制造端發力，是民營航天企業應對競爭的重要手段。有論者稱，中國商業航天有一個很大的優勢，就是中國是全球制造業產業鏈最完整和強大的國家之一，將對商業航天的發展給予有利的支撐。正如平衡車在中國可以用600元人民幣就造出來，沒有制造業的深厚背景是難以想象的。目前，商業航天產品中的技術壁壘并不多，因此制造端就是降低成本的一個基本途徑，依托制造業優勢，力求在每一個環節做到極致，未嘗不能讓火箭發射價從5000降到500，就像平衡車從85000降到不足100（美元），這樣的奇跡在中國制造業的發展過程中并不鮮見。而在這一領域，正如其他制造業領域，重工、造船等等，民營航天企業是大有可為的。

其三、就是不要自我設限。發明平衡車的人也許沒想到雷軍只用1000美元就能做出來，雷軍也許更想不到南方企業家能夠用不到100美元就能做出來。馬斯克在創業之初，他的低價目標也遭到無數人的嘲笑。

中國航天業就是要有把火箭價格徹底“白菜價”的想象力和執行力，方能與馬斯克一較高下，而在這一點上，對民營航天業既是生存所需，更是使命所在。SAT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