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不用做得很好

曉梅

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特質，作為父母，如果不急著指責、指導，就更有機會好好陪伴孩子，并把成長的責任歸還給孩子。

暑假，兒子剛結束小學三年級的學習，我有十幾天可以全天候陪伴他學習、玩耍。這過程中，兒子平時在學習上常常卡殼的幾個點也無處遁形。

第一個問題是作文。我老家在北方農村，盛夏的家鄉，湛藍的天空中飄著雪白的云朵，田地里是綠油油的莊稼，蟲鳴鳥叫更加渲染了悠然自在的田園風情。一場大雨過后，屋門前小石子鋪就的空地上形成了一個籃球場大的小水潭，兒子和小表妹大呼小叫地跑去踩水、扔石子……第二天中午，小水潭不見了，只在無數小石子上留下一大片潮濕的暗影。兒子很惋惜，但平時愛看自然科學書籍的他，也很快接受了這樣的自然變化。平時并不喜歡寫作文的他，居然也主動提筆，說要寫寫小水潭的故事。

寫了四五十分鐘，他才寫了兩小段，我有些失望，能感受到他在玩的過程中是有很多發現和心情的，但他的作文，卻都是簡要的說明性或記述性的干巴文字。回想前一天兒子在小水潭玩的情形，有好幾個片段令人印象深刻：有一個是他請我用手機的延時攝影功能拍他和表妹踩水的情形。視頻中，時間放慢了腳步，孩子們的小腳丫慢悠悠地踩進水里，緩緩地在水里形成一個“大坑”，飛濺出的水花像一個個慢慢躍向空中、變幻搖擺的小水球。兒子看著視頻，高興得又叫又笑，讓我反復拍了好幾段。

但是，這些都沒有出現在兒子的作文當中。我問他：“作文中有沒有遺漏什么印象特別深、特別有趣的事情？”他一臉蒙。

兒子在作文上的卡殼，還“揪”出他另一個學習上的難點：記生字。當我問他作文用時長、寫得慢是哪些原因，他說有一些學過的字詞記不熟，寫的過程中要想、要查，所以浪費了時間。我仔細詢問他記生字的過程，發現他更習慣用“看”生字的方法來記，而且記過生字后缺乏自我檢驗成果的步驟和方法，基本就是記一記后就放諸腦后了。對他來說，好像每一個生字都是一個單獨的貨物，貨物太多的時候，他腦袋這輛“車”就裝不下了。

為了改變兒子對于“貨物越多越裝不下”的認知，我讓他隨口說出一個字，我們一起互相激勵想出下一個字。兒子脫口說出一個“朋”字，我接著說，比朋友多了一半，就成了“胖”。他嘻嘻一笑，居然回應道：“半字旁邊站個人就有‘伴了。”看來他的小腦瓜已經開始飛速運轉了。從天馬行空地聯想中他大概能體會到，原來字真的不是越多越難記，也可能越多越好記。

兒子生性靦腆，對于在別人面前表現自己常常顯得有些拘謹。因此，其他同學二三分鐘就可以輕松完成的錄唱歌視頻的音樂作業，他卻大費周折。有一次，我們用了近兩個小時才完成其中一小段歌曲的錄制。

這次暑假，他有機會得到在音樂學院讀書的表姐的指導。在鋼琴悅耳的伴奏聲中，兒子很容易就找準了音，唱對了譜，加上表姐的夸獎，他顯得輕松喜悅。我鼓勵他說：“這次咱們一定能一次就錄好視頻。”當我正準備點下手機上錄視頻的紅圈圈時，兒子哭著說：“不要，不要一次就錄好！”他說錄一次的不夠好，要錄很多次的才夠好。那如果第一次就是最好的呢？他依然堅持道：“要錄很多次才能最好。”

出于著急想幫忙，我也差點脫口而出“要像個男子漢”或者“沒關系”，但深呼了一口氣，我輕撫著他的背，告訴他有時候我們要求自己做得更好，有時候我們可以放過自己。

他一直沒有說話，我也不再多說什么，就這樣抱著他。過了一會兒，他自己起身去抽紙巾抹鼻涕，慢慢恢復了平靜。過了一會兒，我說，如果他準備好了，就開始吧，他微笑著點點頭。視頻一次就錄好了，他很滿意，我想，這家伙已經邁過了他心里的一個小坎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