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弦驚

韓光

一

八月中旬，多日不雨的廣袤科爾沁大草原旱得蔫頭蔫腦，一點也尋不見水雨充沛時野花怒放蝶舞蜂飛的景象。大半人高的蒿草，除頭頂上的葉子還掙扎著綠著外，其它的葉子都蜷縮了小桶，最底部的則完全枯黃了，要不是葉柄還死命地抓著枝干早就脫落了，低矮的野草成片成片地枯死了，要是沾上一粒火星準能燃燒。

這天又萬里無云，太陽剛冒頭陽光便似飛濺的鋼花一般。將近中午時一輛軍用特戰運輸車，在毒辣辣的太陽底下，正疲倦地向著大草原深處急速地駛去。由于動力不足，一股股濃煙從車尾的排煙孔擁擠出來，可駕駛員一點也不心痛，還是一個勁地猛踩著油門，好在車子盡管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著，卻一直沒有趴窩。

駕駛員是位上士，由于幾天來他一直握著方向盤，雙眼紅腫得像兩只爛桃子，黑紅的臉膛早被汗水和著泥土涂成了“迷彩”，厚厚的疲勞好像隨時都能掉下來似的，身上的迷彩服更讓不斷流出的汗水，重復地畫著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圓圈。可從他棱角分明緊閉的嘴唇上，不難讀出他是一個勇于挑戰自己極限、不達到目的絕不休的主兒。他叫包虎光，駕駛技術在特戰旅絕對是數一數二的，不僅如此他還是個素質全面的戰士。

包虎光這般玩命地開車，是想通過毀傷性試驗，獲取某型特戰運輸汽車在極限條件下的各種使用參數，不這樣往死里“禍害”他原本視如眼珠的汽車，就不會得到極限參數。就算他這樣做是為了提高戰斗力，但一輛這樣的特戰運輸車價格絕對不菲，咋會讓他眼睜睜地看著他任性地“糟蹋”了。是，也不全是。

幾天前，包虎光剛駕駛這輛汽車時，它的性能完全跟剛出廠的一樣，但它身上零件卻是從若干個報廢的同型號汽車中精選出來的，又經過精心修理，才經他組裝成的。換句話說，這輛汽車是包虎光制造出來的。

包虎光的神通咋會這樣大？要找到答案還得從頭說起。

包虎光是從遼西邊地一個小山村里走進軍營的。臨來時，樸實的父親叮囑他：“到部隊上聽領導的話，一時理解不了的東西多在心里倒幾回嚼！”

包虎光家養牛，學校放寒暑后經常帶著課本放牛。每當牛吃飽了，便趴在陰涼處一點點將從胃里吃進去的東西返出來，細細地嚼碎再咽下。父親這話，讓他立即想起了老牛倒嚼時的神態，嘴角一彎笑了。這笑是包虎光發自他內心的笑。自打上學起，學習功課他都是靠著這股倒嚼的勁頭走過來的。

來到軍營，包虎光還真是憑著這股癡勁走著的。凡事都是不怕慢就怕站，不管多難啃的骨頭只要從始至終不松勁，就沒有戰勝不了的。他正是靠著這股不氣餒的工夫，一步一個腳印地走著自己的軍旅之路。除此之外，包虎光還有個優點，那就是不論取得多大的成績都不驕傲。堅持就是勝利，戒驕戒躁就能不斷取得勝利。這兩點都具備的包虎光，自然成為人見人愛的精兵之一了，當兵的第三年就被列為了提干的對象。可包虎光前后五次提干都沒有得償所愿，最虧的是他最后一次提干，他本來是手拿把掐的，可在考核時他自己給自己絆倒了。

看到這，可能會讓人產生疑問：既然包虎光是公認的精兵之一，那么提干對他來說咋會這么難呢？難道說這里面有什么貓膩不成？經過深入細致地反腐斗爭，部隊已成了一塊凈土，根本不存在不正之風。包虎光提干之路之所以走到最后還沒走通，除最后一次是他暗中放棄外，前四次提干是因為干部的成長渠道主要是從高考生中選拔，士兵提干的名額越來越少了，他當時的實力還比最優秀的競爭者差那么一點點。

那么，第五次提干本來是水到渠成的事，包虎光為什么卻放棄了呢？要解開這個謎，新畢業的副連職排長戰揚最有發言權，而此時他正坐在駕駛室里陪著包虎光受“洋罪”呢！

二

坐在駕駛室里的戰揚，遭的罪卻一點都不比包虎光輕，雖然他知道包虎光開車是有驚無險，可還是因為始終處在險情中而提心吊膽。他不只是坐在“過山車”上欣賞包虎光的駕駛技術，還要隨時記錄下包虎光不時得到的新收獲。包虎光身上那種“只要訓不死，就往死里訓。”的勁頭始終沒有變，這讓戰揚五體佩服。

包虎光是在這次執行任務前兩天回來的。五年的軍校生活，極大地開闊了他的視野，為他插上了知識的翅膀，他的筋更強骨更硬了，他是帶著“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精神頭回老連隊的。不過，戰揚想到又能與包虎光在一起時，卻是喜憂參半，老覺得欠他的太多了……

在軍隊進行軍改的第一年，留給二連的提干名額還在。誰會成為那個幸運者呢？大家都說，非“虎子”莫屬！

“虎子”就是包虎光，該連二班班長。

比武確定預提干部人選，是連隊一直以來的傳統。今年共有10名訓練尖子參加，前兩名將有機會參加上級考核，最終確定誰將成為提干對象。這些訓練尖子個個身懷絕技，他們一決高低時，一定很精彩。

既然這些訓練尖子如此厲害，為何第一名提前“鎖定”包虎光呢？原來，包虎光不僅兵齡最長，當班長的時間也最長，連里有五六個班長都是他帶出來的。這之前他已四次進行提干名額的爭奪，最后一次他在連里預提干部比武中排名第二。

去年的第二名，怎么能保證今年“高枕無憂”呢？拉直這個問號也不難，包虎光在帶好全班訓練的同時，自己的訓練成績也是“芝麻開花節節高”！毫不夸張地說，他的實力在連隊很突出，即使是第二名和他也有不小差距。

比武正式開始。這些訓練尖子都盡己所能地表現，他們怎能輕易言敗呢？

結果不出所料，包虎光當之無愧拔得頭籌。第二名卻是個“黑馬”，他叫戰揚。戰揚能參加這個比武，已經創造了奇跡。令戰友沒想到的是，去年才當上班長的他，竟然取得這樣的好成績。

大家的眼里寫滿了問號，只有戰揚的老師包虎光心知肚明。戰揚是大學生，更是包虎光最得意的學生。剛接觸戰揚時，包虎光就覺得這個新兵身上有股勁兒，這個勁兒讓他一直往上走。“他將來能成為一名精兵！”包虎光早早就下了這樣的斷言。

帶兵得一碗水端平，這是包虎光一貫的作風，可他對戰揚有時卻偏心。只要戰揚能承受，包虎光就盡量給他“吃小灶”。前年年底，在推薦班長人選時，包虎光推薦戰揚。有的干部考慮到戰揚兵齡太短，認為他不能勝任。包虎光卻說：“他當班長肯定稱職，我敢立軍令狀！”

戰揚當上班長后，工作可圈可點，全班的訓練成績也讓人刮目相看。現在，他又用這個第二名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比武結束當晚，包虎光把戰揚叫了出來，對他說：“祝賀你，你是好樣的！”

“班長，得祝賀你，你終于趕上了提干的末班車。但你一走，我得少學不少東西！”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你沒問題！”

“可實踐證明，咱倆差距還不小呢！”

見戰揚用渴望的眼神看著自己，包虎光一一指出戰揚的短板，還將自己的訓練心得毫無保留地講給他。戰揚認真地聽著，然后在心里反復琢磨。過了一會兒，戰揚突然手舞足蹈起來，說道：“班長，你句句都說到點子上，真是這么回事兒！”

包虎光笑著說：“這都是我的看家本領。”

戰揚用力地點頭說：“這回我這個‘陪考，也不會太丟人了。”

包虎光聽后大聲地說：“你這個想法不對。你要當仁不讓！”

戰揚略有擔心地說：“班長，你就不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包虎光聽后，格外嚴肅地說：“咱倆場下是戰友，場上是對手。如果你戰勝了我，我會跟自己獲勝一樣高興。”

戰揚思量著這些話的深意，隨后認真地說：“班長，一定把握住機會！”

戰揚的這句話說進了包虎光心里。這次是包虎光提干的最后機會。從當兵的第一天起，他就一直盼著能提干。可此時，包虎光卻高興不起來，一個念頭時時縈繞在他心頭。

第二天，包虎光鐵青著臉對戰揚說：“這次提干考核，雖是比武，卻猶如打仗！你要屏蔽所有的私心雜念。”

包虎光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戰揚還沒想明白，包虎光就邁著大步走了。戰揚跑過去對他說：“班長，我聽你的，我將這次‘陪考當成真刀真槍的實戰！”

包虎光聽后點了點頭。當戰揚還想再說什么的時候，包虎光不耐煩地說：“別婆婆媽媽的了，好好練吧！”

一周后，上級組織的預提干部選拔考核開始了。去考試的路上，包虎光的嘴閉得緊緊的，始終沒有擠出一個字來。戰揚的表情卻顯得很輕松，他想開幾句玩笑，讓包虎光放松一下。

可一想到這次考核的嚴肅性，就忍著沒說話。

考核結束了。包虎光和戰揚還在回單位的路上，戰友卻議論紛紛——

“怎么能是戰揚贏呢？”

“包班長事先不該給戰揚指點迷津！”

“戰揚是包班長手把手帶出來的！”

“戰揚也太不像話了，口口聲聲說去‘陪考！”

令大家沒想到的是，包虎光是笑著回來的，臉上沒有一絲失落感。而戰揚卻像一只斗敗的公雞，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包虎光剛進班里，連里的干部就跟了進來，這個安慰幾句，那個寬慰幾聲。而包虎光卻開心地笑了起來，這讓大家都摸不到頭腦。

包虎光說：“我笑，因為高興！”

就在大家面面相覷時，包虎光的話再次傳進他們的耳朵里：“我才是抱著‘陪考的想法去的。按理說，我應該牢牢抓住這次提干機會。但就算我當上了干部，我的年齡也不占優勢了，不如把機會留給戰揚。他是大學生，年齡又比我小六七歲，后勁比我大……”

大家聽后，紛紛將敬佩的目光投向了包虎光。

一個月后，二連改為特戰連，除包虎光和少數幾個訓練尖子留下來了，其他戰士全都退役了。

特戰連正式成立的前一天，戰揚接到部隊院校的入學通知書。當晚，包虎光與戰揚整整聊了一宿。

當迎來新一天的陽光時，戰揚在包虎光的陪伴下離開了連隊。快走到營門時，戰揚轉過身來，對著包虎光莊嚴地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此時，戰揚的眼圈紅了，他緊緊地握著包虎光的手說：“班長，等著我，我一定會回來的！”

包虎光用力地握著戰揚的手，沒再說什么。他知道，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戰揚早已讀懂。

“咣當”一聲，汽車車輪被一塊突出的大石頭彈了起來，又重重地摔到地面上，戰揚的額頭差點撞到擋風的玻璃上，見包虎光拿眼神狠狠地掃了自己一眼，戰揚明白，這是包虎光在責備自己不該溜號。戰揚條件反應似的挪了挪屁股，坐得更像回事，但他仍控制不住開小差的思想野馬。

回到老連隊當天晚上，包虎光與戰揚又在一起嘮了很長一段時間。盡管在上軍校期間，戰揚一直與包虎光保持著不間斷的聯系，但包虎光問得很細，好像是也想通過尋問跟著上回軍校似的，直到戰揚說得口干舌燥才罷休。

他給我打多少分呢？但戰揚從包虎光的臉上卻讀不出答案來。難道……戰揚想到了往事忍不住說：“班長要是你提干了，準會……”

“你咋變得小肚雞腸呢？你忘了臨上軍校時我囑咐你的話啦？”包虎光沒容戰揚說完就搶過了話頭，見戰揚用力地點著頭，又說道：“我做過的事從未后悔過，何況讓你去軍校深造是最正確的呢！”

一股暖溫流遍了戰揚的全身，可千言萬語都涌到了嘴邊，卻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別想別的啦”包虎光說：“我將執行一次意義重大的任務，正需要有人配合，如果你愿意就向連里指示。”

戰揚雖不知道是什么任務，但他知道只要是包虎光做的事肯定是最有意義的事，于是連連說“行行”！

“你記下這組數據！”正在戰揚任憑思緒信馬由韁地走著時，包虎光的話再次響了起來，從聲調里完全可以聽得出，他對戰揚的表現很是不滿。戰揚馬上在小筆記本上記著包虎光說出來的數據……

三

當汽車拱上一個山坡時，終于停了下來。這就是此時行動的終點站了，歇了好一會兒兩人才從駕駛室里下來。又費了好大勁兒，才都走到半山腰那棵在戰火中倍受摧殘的大楊樹下，都扶著樹干解開了上衣扣，一點點地順著樹干坐了下去，腿都努力向前伸著，好像只有這樣疲勞才會減輕些似的。

戰揚對這座山太熟悉了，在上軍校之前每年不是攻它，就是守它。這山不知被彈片之犁翻耕過多少次呢！而這棵大楊樹的枝干也不知被炮片削掉過多少次。它盡管傷痕累累，可春天來時又吐出新綠，傷口又愈合好了。想到這，戰揚扭過頭打量著大楊樹，看到了樹身上到處都是被劃傷后愈合的疤痕。這些傷痕，是戰友們為了在戰場上奪取勝利在你身上留下的，你是功臣樹！戰揚情不自禁地用手輕輕地輕輕地撫摸著粗糙的樹皮，心里翻涌著敬意。

這時傳來了粗重的鼾聲，它將戰揚的目光拽了過去。只見包虎光頭垂下來睡得正香。包虎光鬢角已生出了不少白發，在陽光下格外刺眼，五年前他的頭發還是油黑油黑的呢！在分別這幾年里他指不定又流了多少汗水呢！見包虎光的頭發上粘著幾根草棍，戰揚便動手輕輕地挨個取下。等取完草棍我也睡一覺。他想。

可剛取了兩三根草棍，包虎光突然醒了，睜著血紅的眼睛自我埋怨道：“咋會睡著了呢！”

“班長，不沒事了嗎？你睡吧！”戰揚心疼地說道。

包虎光沒有理會戰揚的話，扶著樹干一點點地站起來，又分別以左右腳為軸轉了幾圈，然后朝汽車走去。

“班長，等歇夠了再擦吧！”見包虎光沒有停下來，戰揚又說：“我擦，你休息吧！”

聞聽戰揚最后面的話，包虎光站住了，回過頭來說道：“一場戰斗下來，要立即保養好裝備，以備隨時投入到新的戰斗中去。”

“這有點小題大做了吧？哪還會有戰斗呢？”戰揚輕輕地笑了。

“戰揚，戰排長，我告訴你，”說到這，包虎光提高了嗓門：“身為一名戰士，要時刻保持警惕，把平時當戰時，只有這樣才能一聲令下拉得出，走得遠，打得贏！你現在已經是干部了，這點更應該作表率！”

戰揚的臉被說得通紅，感激地對包虎光說：“班長，我記住了，那咱倆一起擦吧！”

“不！這車是我的裝備，精心地保養它是我的職責。你抓緊時間把你一路上記下的數據整理好！”

四

兩人在特戰車里整整睡了一天，才醒！雖然他倆還感到渾身乏力，但能睡這么長時間也是破天荒啦！

包虎光細細地看著戰揚整理好的數據，臉上漸漸有了笑容：“嗯！這樣看咱這個型號的特戰車，還有不少功能沒有開發出來呢！咱們這次積累了不少寶貴的經驗，等旅里論證完了，全旅的戰斗力將有個新的攀升！”

戰揚也很興奮。剛來就在與包虎光的配合中打了一場漂亮的戰斗，他能不高興嘛！

“還有十天左右的時間咱連才來，這段時間你打算怎么利用？”

“這還用問，臨來時連里不是交代完了嗎，讓咱們負責設營，使連里來到后就能進行戰術訓練！”戰揚不解地望著包虎光，此時他確實還想不出別的來。

“設營我心里早就有數了，只半天就能設好，這不需要你上心了。我想讓你訓練我，你看這樣行不行？”這話包虎光雖然是用商量的口氣說出來的，但戰揚明白這話是不容置疑的！

他這既是在考我的功底如何，又在幫我練膽呀！從包虎光的話里聽出弦外之音的戰揚感激地答道：“怎么不行，簡直太好啦！”

“好！那咱們從現在就開始吧，我是代表著一個排的戰士，你組織訓練吧！”

第一天下來，戰揚就有些吃不消了。包虎光一會兒充當一名理解能力十分慢的戰士，任戰揚怎么講都不開竅，逼得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正在戰揚無可奈何時，包虎光才說出自己的藥方來，戰揚聽了不得不佩服姜還是老的辣！有時，包虎光又充當理解能力超強的戰士，凈問些刁鉆的問題，當戰揚被逼到墻角時，包光虎見怎么啟發也不會得到想要的答案時，才獻出自己的錦囊妙計來。

第二天早飯后，當戰揚與包虎光的目光碰在一起時，他心虛地低下了頭，不敢下訓練的口令啦！

“打鐵得自身硬！要想最終成為一個出色的指揮員，就必須練就超群的本領，這樣才能把兵帶成無敵勇士。見硬就回，你就休想成為一名合格的干部！也算我把你看走眼了！”

他這樣做是為了我正式帶排少走彎路，少掉鏈子呀！被包虎光一頓嗆白，戰揚心里反倒不慌了。

整整過去了四天，特戰兵主要訓練內容終于在連軸轉的組訓中結束了！此時，戰揚的嗓子啞得說不出話來了。可包虎光還是沒有放過他，又利用了三天時間對戰揚進行了考核，考核結束戰揚幾乎累癱了。

“我給你按摩一下！”晚飯后，包虎光笑著對戰揚說！這七天考核下來，他對戰揚的軍事素質還是相當滿意的！

包虎光利用三個小時，給戰揚進行了全身按摩。按摩結束后，戰揚像換了個人似的。看到戰揚臉上又陽光了起來，包虎光說：“這些按摩技巧你也要盡快地掌握好！等你學會了，用它消除戰士的疲勞時，戰士對你更親近啦！”

五

在等待連隊到來之前的最后幾天里，包虎光一刻也沒閑著又駕駛著特戰車進行了兩三個高難度的科目訓練。戰揚呢，則進一步消化自己即將擔負的組訓內容。兩個人雖做得沒有交集，但都在暗地里較著勁。

在連隊來到前的最后一個晚上，正趕上是個月圓之夜，兩人坐在了大白楊樹下，聽著草叢里的秋蟲鳴叫，各自想著各自的事情。包虎光想的是將建議連里，再組織精兵強將對他這次實驗獲得的數據再驗證一次，確保精準無誤;戰揚想的是馬上要帶排長了，不僅要踢好頭三腳，每一腳都要踢得地動山搖！

當兩個人合計完各自的打算目光再遇到一起時，像完全心領神會似的都笑了。這時一個問題跳入了戰揚的腦海里，于是問道：“班長，你當兵這些年了拼命的勁頭，咋始終沒有松懈過？”其實，戰揚還想說：“五次提干都沒提成，你像兵之初那么工作到底是圖個什么？”

包虎光除了訓練，一直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尤其是談論他自己時更不愿說什么，此時他卻有一種說自己的強烈愿望，當然他不只在說自己，更想通過說自己讓戰揚更明確什么更堅定什么，于是他笑了，笑得十分自信十分坦然：“當兵為什么，軍人入伍誓詞里已交待得明明白白了，只有按照誓詞里的要求去做，才算得上是一名合格的戰士。所謂成長，對于我來說，就是作繭自縛，又破繭而出、化繭成蛹的過程。這個過程對我來說，是自討苦吃的極其艱難的過程，也是不斷讓我成長的過程。”

包虎光的每句話，都在戰揚的心里引起了強烈震撼，臉上不由得涂上一層敬佩的光彩。這時，又聽包虎光說道：“是的，我們已多少年都沒有打仗了，但仗可以千日不打，兵卻不能一日不練。咱們練兵就是為了將來能在戰場上打贏做著彩排，也許將來這個彩排無論演得多么精彩絕倫，都輪不上演出，但正是因為在排練時已演得讓敵人膽戰心驚，才不斷推遲著演出，或者永遠無演出的機會。達到了樣的效果，才不枉當了一回兵，這也正是我五次提干雖未能如愿，但勁頭始終不減的關鍵原因！我不仰望別人，自己亦是風景！”

包虎光真是我的好班長好戰友啊，榜樣就在身邊，我有什么理由不勇往直前呢！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在銀色的月光襯托下，戰揚的表情顯得格外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