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姜華
一
歷城,齊魯大地一枚線裝的名詞。
我還在尋找鑰匙,打開地理上的秦魯通道,抵達齊魯首邑。
打開視野,去看一個叫歷城的名詞,如何在魯中南山水中轉身,開花,結出異果。
一艘大船正在乘風遠航,鳥鳴被風吹硬了翅膀。
一塊古老動感的土地,從沉寂走向喧囂。
徹夜不眠的燈光,把華東一塊版圖照亮。
走進這方山水。我的眼里盛滿了傳奇,大地呈現的風暴,像火焰燃燒。
那些煤炭、硫鐵、花崗石,神話一樣,追著風攀上雄鷹的翅膀,把一座城市的海拔抬高。
那些行走的動物和植物,一起趕上了好時光。
一塊土地裸露出鋒芒,正在把南來北往的目光灼傷。
北踞黃河,南依泰山,大美山河,形似臥龍,環繞一方天賜風水。
在歷城這塊神奇的土地上行走,思緒如涌動的春訊,追趕著風速。
一個漢語單詞聚集起萬千鋒芒,那些遍地開花的誓言,擲地有聲。
二
歷城,綠色和百花扮亮的地方。
我出發的三月,沿途桃花正艷,彼時歷城的春色,已在枝頭上彌漫。
教科書里記載的藍,從旅途上踅出,掀起一路風景。
一首首田園詩,正在稻田里受孕、著床。
風擺衣袖,雨打芭蕉,我就是那位從唐朝出走的詩人。
那些五色花,開得隱秘、驚艷,一夜之間全飛到了樹上。
其中有一朵,肯定是我前世的娘子,而我已轉世出來。
一塊被山水著色的土地,時刻召喚、引誘著我。
在歷城,那些鋪天蓋地的綠,盛開的百花,完全把我屏蔽。
在這塊土地上行走,我雖然懷揣多種修辭,仍無法破解,一塊地理創造的奇跡。
那些奇樹異草和花香,被風從前朝搬來。我看見一個名詞,已從地平線上嶄露頭角。
它身上發出的鋒芒,收走了天南地北的眼睛。
三
一個開發區,讓所有的漢字失色。
黃河上陡峭的風正在提速,掠過臨港開發區。
懷抱花香的人,皆能抵達成功。
泰山與黃河,如兩條巨龍盤旋,一塊龍形地理,升高了風水和欲望。
這里的山水、田園、道路資源,正在被有序擺放,排列組合。好似一桌豪門盛宴。
主菜和拼盤,都是那樣講究、精致,賞心悅目,盡善盡美。
先把民生在正中放穩,再把科技、產業、生態、旅游、商務和文化,依次呈上。最后把一道用夢想與幸福調制的高湯,端上來。
戊戌春日,有強勁的風伴著細雨,掠過小清河兩岸。一塊興于西周的土地流光溢彩。
站在開發區,一位詩人隱藏起內心鋒芒。
這真是一場好雨,好雨呀。
四
綠色森林卓立,山河揚起頭來。
讓人難以想象,當年只長貧窮和封閉的山水,仿佛一夜之間,長出一地高樓。
33層,這樣的高度,需要視野,更需要想象力。
當地的農舍、樹木和過往的行人,紛紛抬起頭來。
還有那些林立的廠房、煙囪,稀有動物一樣,成群結隊,從四面八方趕來。
還有那些南腔北調的方言和貨幣,在這里流通、兌換。
機器轟鳴,又一架飛機正從遙墻國際機場升空。八卦一樣排列的街區,呈放射狀,昭示著一方水土的包容和態度。
小清河上的風,早已洞穿泰山。這樣的速度,讓當地的土著經常失眠。
一座崛起的城市,燈塔一樣,把南來北往的目光點亮。
五
百花公園里,愛和陽光在緩緩流淌。
那些排列有序的樹木、花朵和草坪,一身新裝,如待嫁的新娘。像先賢一樣安靜,學問顯然比我高出許多。還有那些雕塑群,讓我們觸摸到藝術的智慧。
有鋪天蓋地的綠,逼過來,把我圍困,讓人感到絕望。你看那一對對拍照的情侶,眼含春光。
你看那些玩耍的稚童,綻放如花朵鮮艷。
你看那一對相扶走過的老人,神態安詳、從容,他們頭頂的夕陽多么燦爛。
我有些感動,在這個落雨的早晨。
想不到一座公園,竟然有如此博大的胸懷、包容和愛。
這個春天,一位詩人徘徊在歷城百花公園里,久久不愿離去。
六
誰在講述,一條河流涌出的秘密。
小清河,今天我遠道而來。懷揣一張前朝的地圖。
在西堤上,挽著愛人的手,感覺她在微微顫抖。今天的河水,怎么這樣纏綿。這些浩渺的水,沉浮了多少前朝修辭。
春天,我與一場雨相遇在小清河西。坐在河邊石凳上,幾只魚鷹在水中望著我。
微風吹過,瓦崗寨秦瓊的故事,從浪花上掀出來,如翻閱大唐江山。
湖水無言,聚集起無數個漩渦,像文字裂開的傷口。
我多么想借一把傘,返回大唐。
有雨水從臉頰上滑落,一聲,兩聲。
那些男女多么浪漫,柳絮擺動水袖,仿佛情人的手。
還有那些鳥叫聲,努力追趕著前朝抒情。在河畔行走,有巨大的水壓迫,搖晃著我。
一棵老柳,恰在這個春天吐出新芽。
七
蓮花,一座城市的獨有品相。
四月,我剛從《愛蓮說》里出來,又與一支荷,相逢于玉符河東。
那些漢字,顯然山窮水盡。它們已無力舉起一株帶露的荷葉。荷塘搖曳多姿。我卻搜不出一粒表達的珍珠。
偌大的荷塘,誰能看透水下深藏的心事。
一支年幼的蓮,正在努力鉆出淤泥。
我想一世清白,攜一支蓮,遠離世俗里陰暗、誘惑和彎曲。
一支蓮抓住我,指給我九孔通道,讓我在污泥中辨認北方。
一葉荷滿面春風,站在我的上空,用春水摧動三千荷葉。
八
七彩夢想,在新時代的陽光下頻頻曝光。
恐怕窮盡想象的翅膀,也想不到,這里舊時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模樣。
現在當地土著人,大多也都忘了。
一位還鄉人站在歷城大道,身體被高樓夾擊,一臉迷惘。
我看到前世被荒涼圍困、蕭條的去處,一池池彩色荷花,于春雨中,奉旨開放。
我知道唯有押上寶藏的人,才會有翻牌的底氣。
一塊地理鮮活似旭日初升,它洪亮的聲音,喊活了一方風水。
誰愿意不停地回憶,復制歲月底片,當年領路的人,已在月光下走遠。我看到一個名詞矗立在魯中南,年輕如嬰兒。
中國傳統農業,正在一個叫歷城的地方拐彎。
那些閑置的農具和思想,千年之后,就是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