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海清涓
秧苗是田野的精靈。
秧苗是農人的希望。
一排一排秧苗,一行一行秧苗,如同一群仲春的小天使,在初夏排隊做課間操。
背影不是停止,微笑不是前行。
枇杷用成熟的黃,對視秧苗稚嫩的綠。
如同一個出生在春天的美人,用粉衣、綠裙、白鞋的婉約,對視天空、云朵、泥土的詩意。
秧苗的腰,像極了田埂上美人的小蠻腰。
綠色,水中的翠綠色,一塊一塊秧田,一塊一塊翠綠。
陌生中有親切,親切中有陌生。
我不會插秧,但是,童年時代,我看過父親插秧。
一群鴨子尾隨美人走過彎彎的田埂,準備向最近的一塊秧田進軍。一個稻草人站在冷彎的缺口處,嚇得鴨子嘎嘎叫著原路返回。
就算是村長家的鴨子,就算戀愛中的鴨子,也不許在這個時候下水田。
因為生根,因為發芽,因為秧苗正在快樂成長。
滿山滿嶺,碧中含金。
一樹一樹枇杷,在坡上綠,在水邊綠。一串一串枇杷,在房前黃,在屋后黃。
一片枇杷葉,就是一架綠色的小琵琶。
數不清的小琵琶,密密麻麻地掛在樹上,我這個心不靈手不巧的匆匆過客,短短半天時間,怎么彈得夠。
高處的枇杷,不羨慕低處的枇杷。
低處的枇杷,不嫉妒高處的枇杷。
抬頭仰望不夠,踮起腳尖不夠。舉著鐵鉤才夠,爬上樹枝才夠。
脫掉枇杷黃澄澄的衣裳,捧起黃枇杷黃澄澄的果肉。輕輕咬一口,再輕輕咬一口,鮮嫩的汁水,一直,一直甜到了心里。
一堆堆黃,一桶桶黃,一袋袋黃。
黃得那么橢圓,黃得那么炫燦。黃成夏日的金果,黃成村莊的蜜丸。
我有些擔心,櫻桃和梅子,會不會因為枇杷的黃,從此與枇杷絕交。
戴家壩,不知算不算128的一個分會場。
戴家壩不大。戴家壩很小,小到只有一家人。涼陰掩映樓房,壩子里放了好多黃色的塑料板凳,木桶里裝著黃色的枇杷,竹筐里裝著黃色的枇杷。
大黑,大黃,大灰,三條狗走在主人后面,嚇得我們不約而同,屏住呼吸,止住腳步。
枇杷酒微甜。農家菜相當于私房菜。
香腸,臘肉,豬沖嘴,豬耳朵,一盤挨一盤。
一盆粉蒸肉,土豆白,南瓜黃。兩盆豬腳燉海帶和大豆,養眼還養生。
十碗豆花,一碗比一碗像棉花。灶臺上那一盆豆漿,有點像乳汁,我一下想起,明天是母親節。
一群土雞,一點不土,悠閑地在壩子里,走過來,又走過去。
黑公雞那么挺拔,挺拔到勇敢。花母雞那么溫順,溫順到安分。
戴二娃帶我去壩下拍照,遇到在枇杷樹下睡覺的大黃,同行的心理師攝影師忍不住發出嘖嘖聲,新農村的生活太愜意了,戴家壩連狗狗都有午睡的習慣。
瘦瘦的,姜綠色藍邊短袖T恤,軍綠色姜黃花式筒靴,這就是戴二娃。
帶路,上坡,下坡,健步如飛。
迎客,端凳子,追大狗,抱小狗。
一會爬上這棵枇杷樹,一會兒躥上那棵枇杷樹。樹上樹下,面對猴子一樣活蹦亂跳的戴二娃,我不得不發出感嘆。感嘆之余,我想到了孫悟空,我想到了六小齡童。
戴二娃的年齡,應該在七歲或者八歲之間。我沒有問戴二娃幾歲了,只問戴二娃在哪所學校上學。
在紅旗小學上學,家住梅西廣場附近,周一至周五,在城里上學,周末,回鄉下和爺爺奶奶一起過。戴二娃不光手腳靈活,還口齒伶俐。
戴二娃是鄉下的孩子,戴二娃又是城里的孩子。
城里的大路,鄉間的小路,所有的路,戴二娃都可以獨立行走,或者奔跑。原來,放養是一種快樂。
坐在枇杷樹上,一手抓樹枝,一手遞枇杷,戴二娃這個動作,不是一般的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