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難以忘懷的土地

◇瓊卡爾·扎西鄧珠（藏族）

一

那個秋天

我在藏東南的沃土上

再一次墜入金黃的誘惑

鄉鄰們手持

賦予“望果”收獲的喜悅

黃燦燦的麥子

在嘹亮的佛號間

把整個村莊打扮得媚態百生

不遠處

接福的老阿媽矗立屋頂

彩箭吉祥在手間

齊整的步履

踩踏田邊

把一道道不深不淺的溝壑

掛上

老阿爸被歲月風干的臉頰

二

土掌房的屋頂

一溜經幡

隨風追憶昔日的輝煌

在瓊結

我坐擁一片歷史

眺望積雪的遠山

思緒飛翔了很遠 很久

龍鳳虎獅的圖案

定格在刀鞘

瓊結河畔

贊普的墓群依舊如故

在秋的金黃與豐碩間

述說雅礱

與田野一同歸于平靜

在瓊結美玉的冰柔間

守望故都濃濃的綠意

雅 礱，我命定的青稞地

我常常夢見

一座偉岸的雪山

滋潤一代又一代的賢士

三

七位姊妹的靚影

造就“阿吉拉姆”不老的傳奇

白面藏戲的鼓點

敲響雪頓節的熱鬧

將遙遠瓊結和法王諾桑傳得很遠

那條風塵的小道

緊貼法王墓的脈絡

經年輪繞 雕琢靈魂

鐫刻累世的記憶 記錄現實的賜予

身邊的瑪尼石

堆砌祖輩不竭的信仰

在你我的身邊

再次豐滿

蒼穹之下 白云之底

我們沐浴最溫暖的陽光

祖輩的傳說

恩澤

雅礱一小塊田野

千萬年后

我們依舊赭面黑發

耕種六谷

雪山亙古 江流不息

橫野的沙礫

遺忘那個遠遷的部族

母鹿的大腿

凝固一座宮殿

從天而降的“列布桑哇”

書寫了族人的信仰

四

卓舞的鼓聲

嘹亮瓊結河畔

諧欽的舞步

踏醒天邊的星辰

我的族人

在牛皮鼓與銅鈸的激情中

放飛疲憊的身與心

一塊擁有無數恩典的田野

年復一年

演繹春往秋來

忙綠的阿佳

是否銘記圣猴的故事

矗立山間

馬蹄聲聲 不絕于耳

獨處谷地

清風陣陣 吹拂面頰

前溯千年 后移百年

我只是塵世茫茫一粒沙

雪山作證

我愿做雅礱沃野

一粒千年不腐的青稞

點綴這一片田野

守候您的永恒

圣城的早晨

那輪月高掛在天空

圣城在轉經人的喃喃中早醒

白色煨桑爐中

家家戶戶的柏枝冒出香氣

忠實的狗

年邁的放生羊

踩踏千年的石板路

大大小小的寺院

還有寺院里那些

金光閃閃的佛

慧眼微開

等待永不疲憊的信仰

一絲光線慢慢透出地平線

佛珠在指間快速飛旋

太陽還沒有露出笑臉

整個圣城

已經沸騰在亙古的信仰中

奶子河

蜿蜒在碧綠的草灘間

奶子河

正如您的名字

您是哺育建塘草原的乳汁

我看見的奶子河

流淌在藏族居住的地方

千百年來

河流總與他們相依為命

要水是水，要奶是奶

恰似一個古老的神話

流淌在建塘草原

滋潤一個部族的生活

孕育一群人的夢想

金秋 我順著河流的方向上下游走

才知道您在建塘草原雖九曲回腸

流淌的卻只是幾公里

這就是滋潤 這就是眷念

幾百年前

那個傾奶入河的少年活佛

時時在背水姑娘的情歌中縈繞

到過這里的人

往往記住的是一條河流的名字

一條河流雖短

卻是傳說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