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大學/田 靖
一年后,是夜,我獨自漫步到厚山回廊。
夜晚的古木長廊,靜得出奇。我搬了張木質長凳坐下,關掉手機的燈光,聽見映月潭的流水聲安靜地淌在我耳邊。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不遠處,應是幾對依偎的情侶,偶爾,還有其他同學悅耳的笑聲。
聽說,取眉湖的土,便成了厚山,涉厚山的泉,便蜿蜒成溫柔的眉湖。倚山懷水,我枕在北方最溫柔的胸口上。
晚風細細鉆進袖口,吻著皮膚,不覺頓生涼意。
閉目聽流水,清脆擊石如擊筑。密密匝匝的枝葉在我頭頂,幾縷燈光躡足擠進來,視線迷離。
又是一年秋。
一樹一樹的金黃開遍頭頂。騎著自行車,總有幾片葉飄落在車筐里,柔軟的,深情的。我拾起一片,撫摸它細小骨骼里微弱跳動的脈搏。它妥帖地靠著我的掌心,恰似深宮里順水而行的紅葉。可我不曾為誰題過半句詩,它只是遇見了一個陌路人,還會遇見更多的陌路人。
去年的秋,碧云天,黃葉地。
席地而坐,燃上幾盞茶香,續上一曲又一曲琴音。穿漢服的女孩子身姿婀娜,她們舞在古琴聲里,寬大袍袖驚起落葉,濃重的秋色在我腳邊堆了一層又一層。
去年的回廊,我曾有一方茶席。
我折疊起漢服的衣擺,端坐于竹旁檐下,為誰沏著茶。
那是一方素凈的茶具,幾叢纖細的碧竹綴在白瓷盞上,木質杯座,杯沿溫潤。
洗杯,放茶;
洗茶,分茶。
最初,我愛白茶的淡,茶湯也淡,嘗不出澀味。
在盛夏寂靜長廊里,微風拂過廊中翠竹,有人吹簫伴蟬鳴,朋友一身白衣,將那杯以禮敬我。
簫聲清遠、悠長,一杯茶香,帶著午后竹葉的翠,深深駐扎進長廊深處。后來,友人沏一盞標價九萬元的白茶予我,在偌大的別墅里,用上好的瓷盞,我飲了數杯,卻再也嘗不出其中滋味。
后來,我愛上小青柑、鳳凰單樅、正山小種,那方白瓷盞的杯底卻不知何時爬上了細細的裂紋,遇水便枯黃,我只好將它擱置起來。它們安安靜靜,和我密封的茶待在一起,卻再也未能相融。
黑夜,眼睛漸漸適應。
我望著身旁空空的長凳,心里,五味雜陳。
周先生說,喝茶當于瓦屋紙窗之下,清泉綠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飲,得半日之閑,可抵十年的塵夢。
鋪開一卷素凈的棉質茶席,擺上白凈的瓷杯,疊好茶巾,焚香,插花,靜候足音。
可知足音跫然,卻是個過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