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 濤
洛古河村,位于我國黑龍江省漠河市北極鎮。因是黑龍江源頭古村,被稱為“龍江第一村”,北與俄羅斯隔江相望。作為北疆極地,這里全年無霜期僅86天,年平均溫度-2.4℃,最低溫度-53℃。曾經,酷冷、荒寂、苦窮一度是這里的底色。但自從賈晨翔、王曉蓮夫婦的夫妻警務室建立后,在他們的努力下,這里逐漸變了模樣……
2003年7月,賈晨翔從黑龍江大學警官學院畢業,被分配到黑龍江省呼瑪縣歐浦邊防派出所。歐浦不僅沒有電,還不通水,沒有電話,更沒有什么娛樂活動。他預料到了選擇軍人這一職業的漂泊,但沒有想到會如此艱苦。他給暗戀多年的那個叫王曉蓮的女孩寫了一封“分手信”:“讓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
賈晨翔開始瘋狂地投入到工作中。
歐浦說是個鎮子,其實連村子都不如。歐浦邊防派出所管轄7個自然村,分上三村,下四村。不到半年,賈晨翔已經把上三村的情況摸得滾瓜爛熟。但所長一直不讓他去下四村,理由是,太遠太偏僻,容易出危險。果然,賈晨翔去下四村就闖了一次“鬼門關”。
這天夜里,所長接到了一個電話報警,下四村出現了刑事案件。案情緊急,但所里的治安民警全都查邊去了,只剩下做內勤的賈晨翔和一名司機。而所長第二天還有重要的公務,沒辦法,所長把任務交給了賈晨翔。賈晨翔立刻和司機出發了。茫茫夜色,莽莽山林,顛簸了幾個小時后,天空出現了魚肚白,司機卻發現迷路了。車子往回開了一個多小時,連路標都沒有找到。司機看了看油表,剎車,熄火,抱著頭哭了:“不能再瞎走了,一旦沒油了,我們就死定了。”
經過一番分析和判斷,在賈晨翔的堅持下,司機啟動了車,朝一個方向開去。60公里過去了,汽車油表報警燈亮了,他們終于見到了一條岔路口,又開了10余公里,車子“突突”幾聲,熄火了。而遠處,終于浮現出下四村的裊裊炊煙。
在類似的一個個危險中,賈晨翔成長著。
轉眼,春節到了,賈晨翔接到王曉蓮寫來的信。幾個小時后,午休了,賈晨翔才敢打開王曉蓮的信,手抖個不停。信中,王曉蓮告訴他,自己大學畢業后在哈爾濱的一家律師事務所工作,并問他歐浦的風土人情,問他的飲食起居。最后,王曉蓮說她買了一張黑龍江省地圖,每天都要看一眼歐浦。早晨起來,要朝地圖上的歐浦打聲招呼,下班回來,也要打聲招呼:“歐浦,你還好嗎?”
賈晨翔的眼睛模糊了。
2005年春,賈晨翔因為表現優秀,被調往韓家園邊防派出所做治安民警。韓家園相對繁榮多了,但因為韓家園派出所人手少,賈晨翔每天都忙得像陀螺一般。不久,他就破獲了一起無名女尸案,他立刻被視為“老警察”,工作更加忙碌,和王曉蓮的聯系也越來越少了。
后來,韓家園有了手機信號,賈晨翔立刻買了部手機回來。第一個電話是打給王曉蓮的,第一個月手機話費就花掉了他半個月工資,他和王曉蓮的愛情迅速升溫著。
這天,賈晨翔正在忙碌,王曉蓮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他愣愣地問王曉蓮:“咋啦,發生啥事了?”王曉蓮抿著嘴笑,什么也不說。笑著笑著,眼淚掉了下來。她從包里掏出戶口本,在賈晨翔眼前晃了晃。一瞬間,賈晨翔明白了,他立刻立正站好,整理了軍容,朝王曉蓮敬了個軍禮。王曉蓮笑著,卻不停地擦著眼淚。
不久,賈晨翔和王曉蓮舉行了婚禮。
一天,賈晨翔接到上級打來的電話,告訴他北極邊防派出所要在洛古河村創建夫妻警務室,希望他能去。
洛古河村,雖然只有49戶、163人,但轄區總面積達780平方公里,邊境線長29公里,由于距離北極邊防派出所(隊)達100公里,交通不暢,派出所的治安管理顯得鞭長莫及,違法犯罪活動一度猖獗。
為了加強邊境線的治安管理,漠河邊防武警大隊想到了警務前移。但洛古河村條件太艱苦了,沒有路,沒有電,沒有商店,沒有醫院,這無疑是一個常人難以完成的任務。上級領導對賈晨翔說:“你完全可以拒絕,可是,一旦你決定去了,不是你想回來就能回來的。”賈晨翔有些猶豫,他擔心王曉蓮。王曉蓮則說:“我是軍人的妻子,我不怕。”
2010年5月9日,賈晨翔趕到洛古河村。洛古河夫妻警務室就是一個在遍布大坑和荒草的地方搭建起來的三間平房。賈晨翔開始“建設家園”。一個月后,大坑都填平了、荒草鋤掉了、菜種上了,他又在當地老鄉的指導下壘了灶臺、盤了炕、安了鍋爐、打了一口機井。王曉蓮來了,帶著滿滿8個編織袋棉衣棉被。
2010年7月10日,洛古河夫妻警務室舉行了掛牌儀式。當天傍晚,王曉蓮正忙著做飯,街上傳來哭喊聲:“小鳳,你在哪里呀?”王曉蓮感覺村里出事了,叫上賈晨翔就朝村里跑。原來,村民老袁夫婦早晨采山去了,把女兒和兒子留在家里。姐弟倆吵了起來,姐姐小鳳一怒之下,騎上摩托車就跑了,一直沒回來。王曉蓮安撫著老袁的妻子,賈晨翔則召集聯防隊員,沿著小路,鉆進山口找起來,3個小時后,終于在一處草叢中找到因迷路正在哭泣的小鳳。
這件事觸動了賈晨翔。每年七八月份,是洛古河村村民們忙碌的時候,而這時又正值暑假,那些留在家里的孩子沒有大人看管,都跑到洛古河邊玩,非常危險。賈晨翔和王曉蓮在警務室成立了補習班,義務給孩子們補課,王曉蓮負責教課,賈晨翔負責接送孩子們,既消除孩子父母的擔心,又督促了孩子們寫作業。
轉眼,洛古河的冬天到了。夫妻警務室就像紙糊的一樣,炕是熱的,屋里卻如同冰窖。夜里,杯子里的水都能凍成冰坨。而那座被寄予厚望的小鍋爐,因為爐膛太小,加足一次煤,只能燒上一個多小時,一旦忘記添煤了,不用一個小時,暖氣管里的水就能凍上。賈晨翔和王曉蓮不得不分班:白天,王曉蓮負責看爐子;晚上,賈晨翔負責看爐子。這天夜里,賈晨翔實在太困了,睡著了。等他突然醒來,屋里已經冷得刺骨,暖氣管子的彎頭處凍裂了,滿地都是冰,他的手也被凍成“大饅頭”。床上的王曉蓮被凍得瑟瑟發抖。夫妻倆默默無言,都掉下了眼淚。良久,賈晨翔說:“我向上級打報告,把你調出去。”王曉蓮吃驚地看著他:“調出去?我走了,還能叫夫妻警務室嗎?你想當逃兵嗎?”
“你離開,我堅守。”
“不,我不離開,我不當逃兵。”
2011年末,王曉蓮被錄用為輔警,協助賈晨翔工作。自此,最北夫妻警務室這個名字正式被叫開了。而這時,賈晨翔也多了另外一個身份——洛古河村黨支部副書記。平日里,他不僅要維護村里治安、化解家長里短的矛盾,還要承擔起改善村民生活等大大小小的村務。
在賈晨翔的組織下,洛古河村有了第一條水泥路,村民們開辦起家庭旅館、籌建了養殖場等。一條以特色經濟、旅游產業為主導的村屯經濟發展模式在洛古河村全面鋪開。那一年,洛古河村接待了2萬多游客,旅游收入達200余萬元,一下摘掉了貧困的帽子。賈晨翔還在警務室成立了“黑龍江源頭生態文明宣傳教育大院”,幫助村民們懂得了保護生態就是保護未來的道理,洛古河村也由此榮獲了“國家級生態文明村”的稱號。
2013年6月,賈晨翔被任命為北極邊防派出所副教導員,上級決定調他回所里履行職責。誰知所長去接他時,村民們堵住警務室,死活不讓他走。
賈晨翔和王曉蓮留了下來。如此,賈晨翔放棄了4次工作調動的機會。賈晨翔和王曉蓮,用自己的堅持成為了祖國北疆的一道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