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老屋

徐鳳清

崔煒頭腦靈活，從山村到城里打工，很快拉起個工程隊，賺了一筆錢。誰知手里一有錢，他就沾染上賭博的毛病，把賺的錢賠個精光，還欠了十萬賭債。催債如催命，崔煒東躲西藏，最后想回老家躲一陣再說。

可當他回到小山村破舊的老屋前，大吃一驚，只見大門掛著把大鐵鎖，門口石縫里長出了雜草，顯然許多日子沒有人住了。“爺爺，爺爺！”崔煒使勁兒敲了幾下門，沒有人答應。

就在這時，一輛沾滿黃泥的黑色奧迪車顛簸著開到老屋場上，從車里鉆出個中年男子，瞧了瞧崔煒問：“你叫崔煒吧？我一直在找你。”崔煒一把拉住他問：“我爺爺呢，他到哪里去了？”中年男子告訴崔煒：“小伙子，你爺爺病死了，死前還喊著你的名字，不肯咽氣！”

一聽到同自己相依為命的爺爺死了，崔煒號啕大哭，哭罷后又問中年男子：“你是誰，怎么認識我爺爺的？”

中年男子嘆了口氣，告訴崔煒，他姓趙，常年來山里收購山貨，那天跑累了，誘發心絞痛，滾在山路上，幸虧崔煒的爺爺發現，救了他一條命。一個多月前，趙老板來看老人，發現老人躺在床上快不行了，顫抖著手指著老屋，說老屋是祖上傳下來的，崔煒也不會回來住了，想賣給趙老板，給多少就多少，并托趙老板將賣房子的錢轉交給崔煒，這是他最后留給孫子的一筆遺產。趙老板答應愿出三十萬買下老屋，還把老人安葬到村后山上……

崔煒從手機銀行接收到趙老板打的三十萬塊錢，回到了城里，還清賭債，又去賭場想翻本，結果一連幾場賭下來又輸了四五萬。就在崔煒賭得失去理智的時候，突然接到個神秘電話：“喂，你是崔煒吧，是不是三十萬賣掉了山里的老屋？我姓龔，叫我龔先生吧。告訴你，你家老屋不是一般的老屋，少說也值三百萬！”

“什么，你說什么？”崔煒驚得差點跳起來。“明天上午八點，花園路十八號有輛白色寶馬等你。”

崔煒半信半疑，第二天，他準時來到花園路十八號，果然看到有輛白色寶馬停在那里。推開車門，出來一個戴大墨鏡的男人。兩個多小時后，車子開到老屋前停下。老屋鎖著，龔先生從破窗洞往里邊看了又看，突然好像看到了什么，興奮地喊：“崔煒，你過來看……”

崔煒把腦袋湊到破窗洞前往里看，只見一縷光線照進老屋，屋里滿是灰塵，沒發現什么異樣，“龔先生，你說老屋到底藏著什么寶貝值三百萬？”

龔先生笑了笑問：“再看看，屋里的梁柱！”

崔煒瞪大眼睛，梁柱黑不溜秋的，他搖了搖頭。“我是專門鑒別文物古董的，你沒有這方面的知識，難怪身居寶屋不識寶。再聞聞，什么氣味？”龔先生提醒崔煒。

崔煒使勁兒嗅嗅，聞到了一股從霉味中跑出來的幽幽香氣。不過此時他還是不明白，就憑這些值三百萬？

龔先生告訴他，這老屋近二百來年了，木料表面幾乎看不到蟲蛀、霉爛、開裂，陽光照射下泛出絲絲金光，泛出陣陣幽香，完全可以斷定是金絲楠木的。這金絲楠木十分珍貴，是古代專用于皇家宮殿的建筑材料，也有大戶人家用來蓋屋和做家具。后來材源越來越稀缺，價格也就越漲越高。

崔煒猛地一拍腦袋，“啊”的一聲醒悟過來！他記起爺爺說過這座老屋是祖上傳下來的。老祖宗經商，賺了錢，回到小山村蓋了這座房子。之前，崔煒從來沒有覺得這破房子有什么了不起。龔先生又告訴他，深山里藏有不少老屋，都是古時富裕人家用金絲楠木蓋的，偷不走，搶不著。眼下不少商人進山，淘的就是這種老屋。趙老板也是這種商人，用三十萬從崔煒爺爺手里騙走了三百萬！龔先生最后說，他是看不慣趙老板這種小人，這三百萬嘛，就讓崔煒趕快去向趙老板討回來。

崔煒做夢也沒想到，這次輸了四五萬，又會有三百萬找上門來！回到城里后，崔煒打手機給趙老板，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他，要他再補三百萬。趙老板說：“是那個姓龔的攪屎棒告訴你的吧？不過我承認，老屋確實是金絲楠木蓋的。”

崔煒一聽，興奮地說：“既然如此，快把錢打過來吧。”

“好吧，看在你爺爺對我的救命之恩，答應你！”趙老板提了個條件，“一年之內，你必須拿出一百萬，交到我手里，我立刻把三百萬打給你。否則，你一分錢也拿不到！”趙老板說罷，掛了手機。

一年之內拿出一百萬，這怎么可能！可拿不出來這三百萬不是被趙老板訛去了嗎？崔煒怎么能甘心？手頭還有十幾萬，想再去賭場碰碰運氣，可想想又后怕了，一旦輸光，便永遠沒有翻身之日了。他突然想到，如今城鄉建設很興旺，塑料管是暢銷貨，看來只有這條路了。

他拼上了小命，工廠終于運轉起來，他也漸漸遠離了賭博。一年后，他打通趙老板電話，說要同他見一面，趙老板爽快地答應了。

第二天，兩輛車在老屋的場上相聚。崔煒推開車門，大步走向趙老板，冷冷地說：“趙老板，咱們見面了。”接著把一百萬通過手機銀行打給了趙老板。趙老板笑著說，“好，我也說話算數，三百萬打給你！”崔煒打開手機一看，一下傻了眼，大聲說：“趙老板，你打錯了！”趙老板一臉嚴肅：“沒有打錯。”

“你用八個銀行賬號，一共打了三千萬，應該是三百萬！”崔煒糾正趙老板。

趙老板伸手拍拍崔煒肩膀，說出這三千萬的真相：老屋確實是崔煒祖上用金絲楠木蓋的，他也確實是個生意人，做著深山老屋的生意。在同崔煒爺爺交往過程中，他早就留意到了這座老屋，崔煒爺爺病故前要他買下這座老屋時，開價不是三十萬，而是三千萬……

崔煒一把拉住趙老板，“趙老板，您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趙老板輕輕推開崔煒，掏出手機點開相冊說：“先看看這張照片吧！”照片是崔煒爺爺臨終前趙老板拍的：老人瞪大眼睛，不肯閉上，心有不甘似的。趙老板告訴崔煒：那天，他對快要咽氣的老人說，這三千萬會一分不少地轉交給崔煒時，老人急得直搖手，趙老板突然想起老人曾多次在他面前提起孫子，一直擔心崔煒在城里走邪路……如今一下給他三千萬，老人能放心嗎？趙老板對崔煒爺爺說：“崔伯伯，您就安心去吧，崔煒交給我，一定讓他走正路，好好做人。”聽了這話，老人閉上了雙眼。

趙老板回到城里，先付給崔煒三十萬，結果發現崔煒還了賭債之后又去了賭場，這時他才明白崔煒爺爺對孫子的良苦用心。他托朋友扮成所謂的龔先生，先是搞出個三百萬的名堂出來，又要崔煒一年之內交出一百萬，逼迫崔煒戒賭，走上創業正路。此時，他放心了，三千萬可以全部打給崔煒了。

聽完趙老板的話，崔煒瘋了似的來到爺爺墳前，痛哭了一場。趙老板回到城里，當天收到崔煒從銀行轉回到他賬上的錢。他打電話問：“崔煒，為什么又把錢打回來了？這是你爺爺留給你的！”

崔煒哽咽著說，這錢現在他一分也不要，只希望留下老屋，日后看到老屋，讓他時時警惕，好好做人，讓爺爺在地下放心。最后，他真心感謝趙老板對他的一番良苦用心。

趙老板深深喘口氣，說去老屋見一面吧。第二天，他來到老屋前，把老屋的鑰匙鄭重地交到了崔煒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