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海波

在距中國萬里之遙的瑞士,有一批土生土長的歐洲人遠赴東方學習中醫,然后回到家鄉,用古老的東方醫學為西方的患者服務。近日,瑞士“瑞士資訊”網站刊發文章,講述了這些瑞士中醫的故事。
“瑞士資訊”稱,瑞士醫療保險開始涵蓋中醫治療之后,近30年來,瑞士社會增進了對中醫的了解,慢慢接受了這種“東方療法”。走進瑞士的中醫診所,你見到的不再只是亞洲面孔,瑞士當地的中醫大夫也越來越多。他們或自行開業,或與瑞士醫院合作,使中醫能夠不借助翻譯、直接為當地患者服務。
瑞士中醫協會前會長西蒙·貝克爾目前服務于蘇黎世州的湖院中醫,這是一個與瑞士當地醫院合作的中醫項目。他在美國接受了中醫培訓,取得學位,曾在中國的哈爾濱實習。
貝克爾對“瑞士資訊”表示,“目前在瑞士約有1000名醫生受過中醫的訓練,能中西醫兼治,但是很積極投入中醫領域的只有約500人,他們是瑞士醫療系統認可的醫師。而像我這樣只受過中醫培訓、沒有西醫醫師執照的,在瑞士稱為治療師,目前約有1300位。”
尼古拉斯·蘭明博爾醫生在北京接受了中醫培訓,曾在瑞士醫院里的中醫部門服務,目前自行開業。他告訴“瑞士資訊”:“目前瑞士開放的中醫項目為針灸、草藥與推拿,這容易讓瑞士患者以為這些就是中醫的全貌。然而中醫能治的比這些更多,中醫的強項就是對人體的全面關照。”
“瑞士資訊”報道稱,在瑞士政府認可的體系中,自然療法分為針灸推拿、中醫中藥、順勢療法、歐洲草藥與印度傳統醫療體系。瑞士中醫治療師的考試內容除了針灸推拿和中醫中藥兩項之外,還包括西醫知識、生理學、病理學、急診學、醫學倫理與職業倫理。
貝克爾曾任瑞士馳魏(Chiway)中醫學院的校長,這是瑞士最古老的針灸和亞洲醫學學校。他對“瑞士資訊”表示:“能與病人進行良好的溝通是在瑞士行醫很重要的一部分,受過訓練的瑞士治療師沒有語言障礙,也熟悉當地的文化。15年前,接受中醫訓練或許還需要會中文,但今天許多典籍都已經有了德語和英語的譯本,所以中文不再是一個中醫治療師的必需能力了。在瑞士的德語區行醫,反而是德語更為重要,因為這對促進診療有很大的幫助。”
先在瑞士學習中醫、后到中國留學的尼娜·趙-塞勒爾贊同這一觀點。她告訴“瑞士資訊”:“瑞士人注重交流,醫生需要關注病患的心理,教授其養生的思想和方法,這一點瑞士是領先世界的。教病患觀察自己、提升生活質量、提高抵抗力,就能增強中醫藥治病的效果,持續治療也可以減少疾病復發的可能。”因此在瑞士,中醫大夫有時會將中醫與歐洲自然療法并用。
趙-塞勒爾認為:“中瑞兩國的中醫教學重點不同,目的也不同。中國的教學重點在于讓畢業生能夠做到中西醫結合,要能在中國的醫院里工作;瑞士中醫的重點則在于配合西醫原有的治療,用中醫的方法來教病人養生,認識到自己需要提升的地方,提升整體治療效果的可持續性。”
她同時認為:“瑞士中醫學校都是私立的,老師們很博學,授課的積極性很強,內容也精彩。中醫學校的教學雖好,翻譯的中醫作品卻多半是節選式的,可能只是一派,不夠完整,無法縱觀中醫全貌,頗有局限性。”
“瑞士資訊”報道稱,總的來說,在瑞士求診中醫的人數近年來增加了。這部分是由于在化學藥物興起前,使用草藥進行治療也是歐洲的傳統做法,所以當地人不難接受東方的醫學智慧。在趙-塞勒爾的診所里,老中青三代的患者都有。根據她的觀察,“這20年來患者的結構的確有些變化,從前女患者多,現在男性增加了。尤其是中年人,他們在來看中醫之前,其實已經看過很多醫生,他們需要口碑,需要快速、看得到效果的治療。有的治療生效之后,他們也會帶著孩子一起來”。她補充說:“年輕人喜歡時髦、好奇,也很能接受中醫療法。”
中醫的觸角廣博,不同年齡的瑞士人會從不同的角度認識中醫。“瑞士資訊”稱,近年來醫療保險的補助使患者嘗試中醫的意愿提高,中醫調養的效果則是東方醫學建立口碑的主要原因。
蘭明博爾醫生發現:“瑞士人的精神壓力大,來求診的病患許多是慢性病。在蘇黎世看中醫的病人里,也有不少外國人。”
貝克爾表示:“目前在我們醫院里,將中醫置入西醫外科手術后的療養過程,是重點工作。不僅是疼痛科、皮膚科、婦科、兒科等,甚至連緩解患者壓力和癌癥術后的休養,也都是我們的工作。沒有一個醫療方式可以完全治愈一個疾病,中西醫合用在治療效果上會更好,也更容易。”
趙-塞勒爾也認為:“我們學習和應用中醫不但能治病,還能助自己養生,教病人養生、調理身體,也就是所謂的‘治未病’。而且通過中醫的‘人通天地,通則不痛’和‘氣’等思想,以及通過與藥用植物的接觸,還可以讓人感受到大自然的奧妙,體會到它的寶貴,理解人與自然相依的關系。”
“瑞士資訊”稱,事物總是一體兩面,疾病亦同。和西醫相互促進,全面觀照身體,這就是中醫在瑞士的定位。
“瑞士資訊”報道稱,三位接受采訪的中醫均表示,雖然他們都已進入這個領域超過20年,但在專業上對進步與突破的追求是不能停的。
趙-塞勒爾在自己診室的醒目位置放了幾本中文和德文的中醫典籍,每天都會拿起來研讀,勉勵自己堅持不懈地探尋中醫的奧秘。她說:“在瑞士,我們和中國來的中醫交流很少,這很可惜。不過一直還是有一些交流的,雙方都有人在搭橋。”
每年,蘭明博爾都會為瑞士的中醫治療師安排不同內容的進修培訓,他對“瑞士資訊”說:“我在北京學中醫時,開始幾年背誦了很多知識,畢業后便跟著一個老師從病人的實例中學習行醫的技巧,才有了實際的經驗。回到瑞士后,我因為有了新的疑問,所以就繼續尋找老師,繼續進修。我籌備培訓課,最初便是因為自己想繼續學習。”
他剛從美國聘請了一位曾住在中國、有28年行醫經驗的中醫醫生到蘇黎世授課。由于瑞士身處歐陸中心,這個課程吸引了來自歐洲各國的醫師。培訓已經進行了3年,以英語授課、德語輔助,受到很多同行的歡迎和支持,所以會繼續辦下去。
貝克爾認為:“中醫的歷史非常悠久,在演變中產生出不同的流派,要說誰是正宗非常困難,各家都有長處。我們在醫院里每年都有國際交流的機會,也會到美國、中國等地進行參訪,不斷了解同行們的進步和不同的做法。一個好的中醫治療師同時也應是一個富有批判性的思想家,會反省、審視自己行醫的過程。”
“瑞士資訊”報道稱,在如今的瑞士,中醫診所的數量增長迅速,競爭十分激烈。貝克爾因此表示,除了醫術,大夫們還應該注意其他方面的技巧:“外國中醫在瑞士行醫,語言能力是首要的,如此才能和病人全面溝通;再者,一定要考慮到文化融合這個因素,若是把東方的那一套完全搬到瑞士,會遇到患者不適應的問題。針灸的針是粗是細,都藏著文化的細節。”
趙-塞勒爾則認為:“我希望在將來,我們能夠超越中醫-西醫這種對立概念,不管什么醫學都應該注重人的身心健康與平衡。中國悠久的醫學史中流傳著許多對醫學特別有價值的思想和方法,中醫完全可以成為現代的科學醫學與經驗醫學之間相互連接、溝通的渠道,讓兩者都更加完整,更接近于人的需要,也更有持續性的療效。”
她表示:“當然,做到這些的條件是,我們中醫師不能只重視不同門派和不同文化之間的差異。我更加希望,在瑞士,中醫能夠更好地發揮它的潛在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