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回家無春秋

錢永廣

兒子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到了，是南方一所醫科大學。隨著開學的臨近，這幾天，妻子每晚都是輾轉難眠。

大哥、二哥一起來我家祝賀時，妻子仍不咸不淡地說：“本省的大學不錯，當初要是選本省的大學就好了。”

其實，本省的大學對兒子來說，選擇的機會還是很多的。可兒子志在做一名醫生，我幫兒子挑選的這所醫科大學確實不錯。妻子卻嫌路途遙遠，擔心兒子離家后“水土不服”，因此總是郁郁寡歡。

那天，我們全家人在一起慶祝時，妻子仍像個祥林嫂喋喋不休：“那么長的路途，要是碰上什么事情，他該怎么辦？”“長那么大，他可從來沒出過遠門。”“從小身體不太好，要是病了，那如何是好？”

表面上，我對妻子的擔心付之一笑，可心里也不禁犯起了嘀咕，如果真的有一天兒子感冒發燒了，我要不要立即趕過去照顧他？因為從家里到學校，真是一段不近的距離。

兒子今年18歲，在妻子心中，他確實還是一個需要父母憐愛的孩子。可大學錄取通知書就是一張離別的車票，離開父母去遠方上大學，是兒子成長的一個轉折點，想到這里，我百般安慰妻子。最后，妻子的心終于有了些許寬慰。她知道，兒子終將要遠行，無法更改，作為父母，我們只能接受兒子要遠行的事實。

就要報到開學了，妻子早就開始給兒子張羅行李，買回兩床厚被子，新彈的棉花還散發著陽光的味道。我一見就笑了，到南方上大學，哪用得著這么厚的被子？

兒子也說不要，因為通知書上都說了，到大學報到時學校會發被子。當兒子把被子從包裹里取出來時，妻子火了：“學校發的被子，哪有我買的好？”

見妻子真的動了氣，我示意兒子暫時先把被子裝回去。等妻子明白了南方的氣候，那兒根本不需要帶這么厚的棉被時，再取出來不遲。

接下來的幾天，妻子又陸續給兒子買了很多新衣服和學習用品。還買來一張交通地圖，告訴兒子，以后如果坐車回家，從什么地方上車，在什么地方下車，對兒子說得一清二楚，仿佛她就是百度導航。我本以為一向沒有方向感、一直被我嘲笑為“路盲”的妻子，不知兒子就要去的城市路在何方，哪知竟然能說得如此詳細，仿佛去過一樣，讓人匪夷所思。

我不禁想到了我當年上大學的情景。在縣城離別的車站，我臨上車時，一輩子沒出過遠門的父母不停叮囑我，汽車中途會在哪兒停車吃飯，遇事不要和別人爭，注意安全，要照顧好自己。離別時，父母眼里的那一份不舍讓我心酸。

后來到大學一看，發現那些送兒女上學的父母，肩背手提，儼然就像一個個幸福的“搬運工”，雖然我的父母為了省些車費，沒能送我去校園，但對所有的父母來說，送別孩子上學那一刻的心情，他們都是那個想追回孩子的擁抱卻又是不敢聲張的人。

我知道，父母能做的，就是默默站在路的這端，在轉彎的地方，目送我的背影漸行漸遠。更多的時候，不是孩子離不開父母，而是父母離不開孩子。

兒子就要去上大學了，這對一直朝夕陪伴孩子的我和妻子來說，要等兒子回家，就只能是在寒暑假期了。兒子一旦遠行，從此回家再無春秋，想到此，我的心里不禁涌起了陣陣落寞。

（摘自《深圳商報》）（責編 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