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權
“親愛的,昨晚又失眠了吧。想我想的?”李志剛一上班,就沖眼圈發黑的鄧小梅耍起了嘴皮子。
鄧小梅不生氣,笑瞇瞇地說:“親愛的,拜托你與時俱進行不?這不叫失眠,這叫夜生活豐富多彩。
辦公室的幾個人“轟”一聲大笑起來,嚇得正打算尋找落腳點的一只蒼蠅抱頭鼠竄。
作為兩個外來人口,沒房子的苦處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兩人在單位里恩恩愛愛地熱乎著,一下班就各奔東西形同陌路了。
他們眼下居無定所呢。李志剛在親戚的屋檐下低著頭,鄧小梅在同窗的閨房里貓著腰。
所以在大李看來,這兩人的戀情只能是口頭上的,永遠走不到一起。
大李的分析是對的。
偶爾,李志剛在辦公室會面對鄧小梅發上一會兒呆暗想,如果有個跟鄧小梅不相上下的本地女孩子看上自己,日子也不是不能過的。
鄧小梅不發呆,她常常對著李志剛的背影尋思著,假如哪天碰上個和李志剛一樣的本地男孩,嫁了也不失為明智之舉啊。
只是這樣的明智之舉尚未發生,李志剛出事了。為鄧小梅出的事。
鄧小梅有點小小的業余愛好——打臺球。小城里喜歡打臺球的人不少,但能打到李志剛那種水平的不多,李志剛輕易不上臺,一上就是一桿清,因了這點能耐,李志剛總有高處不勝寒的感慨。那天去臺球室,有點湊巧。鄧小梅先去的,鄧小梅穿了件很少有女孩露單時穿的小背心,黑色的,正趴在桌上瞄準一個圓球動腦筋。李志剛去時,正碰上一個男的把個口哨吹得震天響。不用說,那男人得了勢。而眼下,鄧小梅又碰上個難度極大的球。
李志剛悶聲不響地走過去,貼在鄧小梅身后,雙手從后面環抱過去握住鄧小梅的手。鄧小梅只驚詫了一下,就被那雙熟悉的手握住,啪,幾乎沒等鄧小梅計算角度和力度,球就應聲入洞了。
對方的球桿砸在李志剛頭上:“狗日的,充什么能。”血順著李志剛的頭往下流,李志剛卻沒松開環著鄧小梅身體的手。
事后,鄧小梅問他:“你怎么不回擊啊。抱著我等人家痛打?”李志剛是這么解釋的:“我是怕我撤回了手,他的球桿砸在你身上,再怎么著咱們也是口頭夫妻吧。”
這么說時,李志剛還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鄧小梅說見過傻的,沒見過你這么傻的。
李志剛笑,說傻得剛好可以配上你。是不?
鄧小梅就撲上來,作勢要咬李志剛。
李志剛一把抱住鄧小梅,力量漸漸加緊,緊得鄧小梅喘不過氣來,兩人的呼吸都開始加重、加粗、加快。
鄧小梅說:“你干啥呢?”

李志剛閉了眼,不敢看她,嘴里喃喃地說:“小梅,你,你能等我掙到一套房子嗎?”
鄧小梅冷不丁罵了一句粗話出來,嚇了李志剛一跳:“去他媽的房子。”完了把臉貼到李志剛的嘴巴說:“娶我吧,我不能等了。”
李志剛正要開玩笑說:“你真不怕蒼蠅都不來落腳啊!”忽然嘴巴上覺得一涼,仔細一看,鄧小梅臉頰上有股淚線正蜿蜒著爬了下來。
做夫妻非得要房子嗎?鄧小梅使勁捏了一下李志剛的鼻子:“你打算讓我這個戀人口頭一輩子啊。”
李志剛鼻子猛一下子酸了起來,酸完是扯心扯肺地疼,疼應該是和愛連在一起的吧。他這么想著,又望了一眼口頭戀了這么多年的鄧小梅。
口頭也是跨越的一種基礎啊,原來。
(摘自湖南人民出版社《傷已逝愛才開始》一書)(責編 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