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許淵沖“三美”翻譯理論的美感再現

何曉麗

一.引言

詩歌因其語言凝煉、節奏鮮明、音律優美、飽含作者的思想情感和豐富的想象而成為一種抒情言志的文學體裁。唐詩是中華文化的精髓，因此唐詩無不潛移默化并深遠持久地影響著世界和中華民族的文化發展。中國古代詩歌的英譯，如何在讓詩歌走出去，讓世界各民族人民領略中國詩歌的魅力，鑒賞其意美、音美、形美，是國內翻譯界學者們致力研究的問題。《長干行》是唐朝詩人李白樂府詩的代表作，其不可替代的藝術價值和學術價值受到國內外翻譯家的翻譯與研究，其中許淵沖先生的譯本受到廣大翻譯界學者與讀者的認可。在中國古詩詞英譯上，文藝美學派代表者許淵沖是詩譯英法唯一人。在六十年來研究文學翻譯理論和從事文學翻譯實踐中，許淵沖提出“三美”翻譯理論，認為文學翻譯和文學翻譯理論都具有藝術性和唯美性。以《長干行》的英譯為例，本文在“三美”翻譯理論指導下探討譯詩對原詩意美、音美、形美的美感再現，從理論和實踐的角度說明許淵沖“三美”翻譯理論對詩歌翻譯的指導作用。

二.許淵沖“三美”翻譯理論的提出

魯迅在《自文字至文章》中說：“誦習一字,當識形音義三：口誦耳聞其音,目察其形,心通其義,三識并用,一字之功乃全。其在文章，……遂具三美：意美以感心，一也；音美以感耳，二也；形美以感目，三也。”[1]95許淵沖先生在《文學與翻譯》中寫到：我把魯迅的“三美說”應用到翻譯上來，就成了譯詩的“三美”論。這就是說，譯詩要和原詩一樣能感動讀者的心，這是意美；要和原詩一樣有悅耳的韻律，這是音美；還要盡可能保持原詩的形式（如長短、對仗等），這是形美。[2]77許淵沖先生在《上海外國語學院學報》1979年第1期中《“毛澤東詩詞”譯文研究》談到：在三美之中，意美是最重要的，是第一位的；音美是次要的，是第二位的；形美是更次要的，是第三位的。我們要在傳達原文意美的前提下,盡可能傳達原文的音美；還要在傳達原文意美和音美的前提下,盡可能傳達原文的形美；努力做到三美齊備。[3]39

在許淵沖先生看來，意美即譯詩應通過意象深層次地再現原詩的意境美，才能展現中國詩歌的魅力和文化精髓，這是十分重要的；音美即譯詩通過韻律和音節再現原詩的音樂美；形美即在意美和音美的基礎上，譯詩在句子長短、對仗等方面再現原詩的形美。“三美”翻譯理論的提出，為詩歌翻譯樹立了更為具體的標準和原則，促進了文藝美學派理論的發展。因此本文將從“三美”翻譯理論角度鑒賞許淵沖英譯《長干行》的美感再現。

三.“三美”翻譯理論在許淵沖英譯《長干行》的美感再現

英譯《長干行》極具學術研究討論和文學鑒賞價值的譯作來自美國著名的意象派詩人埃茲拉.龐德和國內翻譯研究文藝美學派的集大成者許淵沖。以許淵沖英譯《長干行》為例，從“三美”翻譯理論角鑒賞譯詩的美感再現。

1.意美再現

意象是詩歌的靈魂所在，詩人往往通過某一客觀物象來借景抒情，借物言志或傷懷感古，客觀物象與詩人內心的情感相互聯系，理解詩人在原詩中運用的意象有助于領會其思想感情，因此詩歌翻譯中，意美的呈現十分重要。意美，簡言之，就是譯詩應在內容上做到忠實，語言表達上通順流暢，并深層次第傳遞原詩的意境美，使譯詩讀者讀譯詩時能像原詩讀者讀原詩那樣產生一樣的心靈震撼和感動。

《長干行》以商婦自述的表現手法講述孩童時，自己折花，少年騎竹馬，同住長干里，彼此間弄青梅，自幼感情真摯，兩小無猜；初婚時的羞澀，婚后對婚姻與愛情忠貞不渝；少婦牽掛遠行的丈夫，憂傷自己的孤獨與寂寞；獨守家中哀嘆紅顏逝去到最后極其渴望丈夫歸來與自己迫不及待與丈夫相見。本文作者從李白《長干行》中“八月胡蝶黃，雙飛西園草。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與許淵沖先生的譯詩“The yellow butterflies in autumn pass,Two by two o’er our western garden grass.This sight would break my heart and I’m afraid,Sitting alone,my rosy cheeks would fade.”分析譯詩對原詩的意美再現。原詩中“八月”點明時節，正處秋季，在古今中外文人墨客的眼中，秋天給人一種傷感的情節，后句中的“傷”與“愁”正是對這種感情的表達；“胡蝶黃”表明在秋天，蝴蝶的顏色也變黃了，秋天萬物凋零，給人一種蕭瑟凄涼的感覺；“雙飛西園草”描繪出哪怕是秋天，蝴蝶變黃了，也雙雙齊飛入西園的草地中的畫面，商婦獨自一人在八月時分，看蝴蝶變黃，齊飛入西園草地，借“胡蝶黃”哀嘆“紅顏老”，感慨韶華易逝，歲月催人老，而蝴蝶雙飛與商婦自己獨自一人形成強烈的對比，表達出自己的孤獨和對丈夫深深地思念。許淵沖先生的譯詩中“this sight”指代的是“The yellow butterflies in autumn pass,Two by two o’er our western garden grass.”再現原詩“八月胡蝶黃，雙飛西園草。”的意象，“break my heart”是對原詩“感此傷妾心”的解讀，表達傷感之情，“sitting alone”中的“alone”與“Two by two o’er our western garden grass”中的“two”（“two”指的是“two butterflies”）形成對比，借蝴蝶雙飛襯托丈夫遠行經商，自己內心的孤獨與落寞。“my rosy cheeks would fade”與“yellow butterflies”相呼應，再現原詩商婦看到蝴蝶黃，而想到自己紅顏老去，相思易老的意象美。譯詩鮮明地傳達原詩的內容，又再現了原詩的意美。

2.音美再現

袁行霈曾說：“詩人既要用語言所包含的意義去影響讀者的感情，又要調動語言的聲音去打動讀者的心靈，使詩歌產生音樂的效果。”[4]85這就是許淵詩歌翻譯的“音美”。音美即音美即譯詩通過韻律、音節等方法再現原詩的音樂美，本文作者將從韻律和音節兩個方面分析譯詩對原詩的音美再現。

首先在韻律上，《長干行》是樂府詩，采用跨行押韻的方式，原詩第1、7和17句押/u/韻；第27、28和30句押/a/韻；第3、6、8、14、18和20句押/ai/；第4和11句押/ei/韻；第5、9和19句押/i/；第10、12句和16句押/ui/；第21、22、24、26和28句押/ao/韻，而在譯詩中，許淵沖采用abacdecacdfgahg的押韻方式，再現原詩跨行押韻，使譯詩讀起來韻律優美，再現原詩的音美。另外譯詩中頭韻、元韻和尾韻的修辭運用，使譯詩簡明生動，形成強烈的音律效果，起到平衡節奏，宣泄情感的作用，增加譯詩的音美。如譯詩第二句“played”,“pluck’d”;第四句“played”,plums”;第六句“carefree”,“children”;第九句“hanging”,“head”;第十二句“dust”,“dear”;第十三句“declared”,“die”;第十七句“ships”,“spring”相鄰詞的輔音字母重復相同，運用頭韻的修辭手法，增加語言音樂感；每句末尾詞，例如“straight”,“gate”;“scene”,“green”;“lane”,“twain”;“bride”,“aside”;“wall”,“call”等，兩個或兩個以上單詞中重讀元音押韻，運用元韻的修辭手法，增強語言表現力；譯詩中“brows”,“vows”;“grows”“blows”;“pass”,“grass”;“afraid”,“fade”“land”,“beforehand”這幾句中的詞尾輔音讀音完全一致，運用尾韻的修辭手法使之富有韻律。其次，在音節上，原詩平仄起伏鮮明，節奏感強，在此基礎上，許淵沖先生將每行詩的音節處理為10個，增加了音樂效果。因此譯詩采用abacdecacdfgagh的押韻方式及頭韻、元韻和尾韻的修辭手法，再現原詩的音美。

3.形美再現

許淵沖認為詩詞翻譯的形美，主要是譯詩在句子長短、對仗等方面再現原詩的形美。在句子長短上，原詩《長干行》是一首樂府詩，整首詩總共30句，每句五字，許淵沖采取了形式上符合英語詩歌的一行一句的表達方式，將原詩中的各小句分別譯為一行，每行以十個音節為主，發揚譯詩語言的優勢，在形式上保持原詩語言精煉，簡潔，在句子長短上再現原詩的形美；詩歌形式美的表現形式還有對仗。例如原詩“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對仗譯詩“I was fourteen when I became your bride,I’d often turn my bashful face aside.”；“十五始展眉，愿同塵與灰。”對仗譯詩“I was fifteen years when I composed my brows,To mix my dust withyours were my dear vows.”“十六君遠行，瞿塘滟滪堆。”對仗譯詩“I was sixteen when you went far away,Passing Three Canyons studded with rocks gray,”譯詩與原詩對仗工整；句式排列整齊。原詩在句子結構上運用排比的修辭記錄女主人公十四歲初婚時羞澀，十五歲婚后對愛情和婚姻的宣誓，十六歲丈夫遠行的婚姻生活，形成了強烈的情感落差，而譯文連用三個when引導的時間狀語從句的平行結構在再現意美和音美的同時又兼顧原文的形美，做到三美的統一。

四.結語

語言凝練、韻律優美、內涵豐富給詩歌注入獨特的魅力，要盡可能保留詩歌的語言特色絕非易事。許淵沖“三美”翻譯理論的提出極大地推進了詩歌翻譯的發展。本文以《長干行》的英譯為例，在“三美”翻譯理論指導下探討許淵沖對《長干行》英譯的美感再現。通過上述分析，許淵沖的“三美”翻譯理論很好地在《長干行》的詩歌翻譯中表現出來，在確切傳達原詩意美的基礎上,又再現出原詩的音美和形美，為詩歌翻譯樹立了更為具體的標準和原則。通過詩歌英譯，有利于中國詩歌文化走出去，向世界各民族人民展示中國詩歌的魅力，讓更多的人鑒賞中國詩歌的文學價值和美學價值。

注釋

[1]許淵沖.翻譯的藝術[M].北京:五洲傳播出版社，2017:95.

[2]許淵沖.文學與翻譯[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77.

[3]許淵沖.“毛澤東詩詞”譯文研究[J].上海外國語學院學報，1979，（1):39.

[4]許淵沖.文學與翻譯[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85.

附錄：《長干行》英譯：

Ballad of a Merchant’s Wife Translated by Xu Yuanchong My forehead covered by my hair cut straight,I played with flowers pluck’d before the gate.On a hobby-horse you came on the scene,Around the well we played with plumes still green.We lived,close neighbors on Riverside Lane,Carefree and innocent,we children twain.I was fourteen when I became your bride,I’d often turn my bashful face aside.Hanging my head,I’d look towards the wall,A thousand times I’d not answer your call.I was fifteen when I composed my brows,To mix my dust with yours were my dear vows.Rather than break faith,you declared you’d die.Who knew I’d live alone in a tower high?I was sixteen when you went far away,Passing Three Canyons studded with rocks gray,Where ships were wrecked when spring flood ran high,Where gibbons’wails seemed coming from the sky.Green moss now overgrows before our door,Your footprints,hidden,can be seen no more.Moss can’t be swept away;so thick it grows,And leaves fall early when the west wind blows.The yellow butterflies in autumn pass Two by two o’er our western garden grass.This sight would break my heart and I’m afraid,Sitting alone,my rosy cheeks would fade.Sooner or later,you’ll leave the Western land.Do not forget to let me know beforehand.I’ll walk to meet you and not call it far To go to Long Wind Sands or where you 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