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桃花開

□劉承志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每次讀到崔護的《題都城南莊》，我就會想老家門前的那棵桃樹，想起爺爺那滿是皺紋的臉，和他那開心時如桃花綻開一般的笑容。

老家院子里有幾棵桃樹。一到春天，滿樹盛開的桃花就像一張張孩童的笑臉，在春風中昂首怒放，恣意搖拽。在桃花盛開的日子，我和爺爺每天的時光幾乎都是在桃樹下面打發的：欣賞粉紅的花朵，逗逗嗡嗡鬧的蜜蜂，聞聞花蕊的清香，在草地上打滾，偶爾拔根青草瞇著眼對著太陽看……那個時候，爺爺只要在外面一喊，我就馬上從屋里竄到樹下……

又是一年桃花開。正當我和爺爺又桃樹下樂開懷時，父母告訴我，全家過一陣子就要搬到贛州的新家去住了。 “新家里會有桃花嗎？”當時只有兩歲的我，啥也沒問，只問了這個問題。那時的我，只覺得桃花是生命中重要的一份子，離開了它，我就會不快樂。

三歲那年，我們一家遠離家鄉，搬到贛州去居住。才一進門，我就大所失望。因為在搬家前，父母曾對我承諾，新家也一樣會種桃花。可是，我找遍了整個房子，都沒有發現桃花的影子。最后，父母把我引到陽臺，那里有一個木桶，里面栽有一株幼苗。父母告訴我：那是桃樹的幼苗，只要每天給它澆水，它就會長成一株桃花！

從那以后，每天下午，從幼兒園回家，我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灑水器，和爺爺一起到陽臺澆花。

經過三年的澆水施肥，它終于長成了一株亭亭玉立的桃樹。但那時我已經上小學了。隨著年齡的增長、活動圈子和視野的不斷開闊，曾經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桃花和爺爺，開始慢慢淡出我的世界。可是爺爺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呵護桃花，就像原來他呵護我一樣。

直到2009年的那天，我才知道這些年來自己只顧著自己的精彩，而忽視了爺爺的感受，以為爺爺有桃花陪就夠了的想法是多么的錯誤！

那天，我和我朋友出去騎自行車，順便下下象棋。我們騎著山地車上到一個陡坡頂上，然后拿出棋盤開始下棋。下完幾盤后，已經是下午五點半。朋友在收拾棋子，我因為有事就先走了。

在沖下一個陡坡之后，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車--面前是一棵開得正艷的桃花樹，樹下，爺孫倆正在歡快游戲。那歡快的笑聲，跳躍的身影猶如重錘一樣重重撞擊我的心房——在那一瞬間，我想起了自己的爺爺，想起了我倆一起在桃花下的一切。那段日子是多么的溫馨，多么的值得回憶。然而，爺爺早在幾年就已經過世了……我的爺爺，在我小時候，也是這樣陪我的……想到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

擦干淚水，回到家，望著陽臺那棵桃樹，我才意識到，爺爺和桃花永遠是我割不去的心頭肉。在生活中，看起來根本不重要的爺爺，在我的心里，仍有一席之地。以前看到自己不在家，爺爺把桃花當成我呵護，我居然傻到以為爺爺有桃花就夠了，不再需要我的陪伴……爺爺一死，留給我的，只剩下終身的遺憾……

今年清明，爺爺的墓前，當年埋下的桃核已經變成了一棵桃樹。望著那蔭蔭桃葉，我仿佛看到滿樹都是粉紅色的桃花，看見爺爺手拿桃花，編織著花環……桃花呀桃花，請你在我學業繁忙之際，代我陪伴爺爺吧！